在任徐行最爲珍貴的年少時光裏,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這一幕,就像是被壓抑了許久的火山,一切被壓迫的情感和情緒都噴涌而出,卻又在無比嚮往的青天白日裏,悉數化爲虛無。
原來他一直以來隱匿在心底,渴望開花結果的那一粒種子,在所謂成熟的大人的眼中,不過就是滿地微不足道、毫無意義的灰燼。
“我爲什麼不能這樣?”
任媽媽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那語氣彷彿就是高高在上的統治者,她看見的不是自己的兒子,而是未來那個飛黃騰達、站在最高層寫字樓的陌生人。
現在竟然有人,想要阻止她的兒子變成那樣優秀的人。
“你還給我!你還給我!”
任徐行向前撲去,滿心都是祕密被拆穿的悔恨。
他爲什麼要在日記本上寫這些東西,爲什麼不能再隱祕一點,他的媽媽爲什麼要揹着他翻看他的東西......
任媽媽向後退了幾步,臉上的表情和以往任何他不聽話的瞬間都一模一樣,就是這張一成不變的臉,在套着“對他好”的外殼中一次次地自以爲是,企圖用自己稀薄的土壤建造一座無人可比的高樓大廈。
“這個日記本你就不要想要了,等白天的時候,我就帶着這個日記本,去你們學校挨個問去......啊!”
她知道自己的威脅一定是有用的,但她實在是不瞭解她的這個兒子。
任徐行已經初三,這些年雖然不比班裏的女生長得快,但也已經比她高了半個腦袋,他奮力一躍,從她的手中搶過了日記本。
“你這是想造反啊!”
“你好好的一個好學生,以前的成績多好啊,你爲什麼要用這大好的年華去......去寫這種上不得檯面的東西?”
“千錯萬錯,都是我一個人的錯。是我自己沒有自制力,辜負了你和爸爸的期望,所有的後果我自己承擔。”任徐行把日記本護在身後,眼神裏全是防備。
“你承擔?你以爲中考這麼重要的事情,是你一個人的事情嗎?你以爲你憑什麼每天喫穿不愁,安安心心地坐在教室裏面學習?你以爲你憑什麼能進到人家張老師的班?你知道人家帶出過多優秀的學生嗎?”
“所以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但是再錯也怪不到日記本里的人的事。”任徐行的臉漲得通紅,喉頭有明顯的梗塞感,“你心裏面有氣,你要打我要罵我都行,但是你不能......”
“你不能去我們學校裏鬧事!”
任徐行實在是想不清楚,他考不好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她爲什麼非要去找別人的麻煩呢?
“你有什麼資格指使我?我是你媽,你應該聽我的話,而不是小小年紀就在這裏給我想一些有的沒的!”
任徐行語塞,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直到多年之後,他依舊記得那夜的場景。
“這麼說來,你喜歡的這個女孩子還真是夠倒黴的,什麼都沒做白白被人罵了一通。”
郭祺與站着實在無聊,掏出手機打起了遊戲。
一說起這件事情,任徐行就滿臉的無奈。
“沒有,我以死相逼,說我因爲中考失利深受打擊。”
郭祺與“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任徐行倒是看起來坦坦蕩蕩:“我第二天就開始裝病,甚至爲了看起來更逼真一點,我還專門洗了個冷水澡。”
“後來我整整在牀上躺了一個星期,我媽每天都忙着照顧我,自然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想那件事情。”
“我若是她,要是真找上門來羞辱我的話,我一定會和你媽打起來的。”
任徐行做着最後的準備動作:“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就算真的發生了,我也一定站在虞迎迎身邊。”
“你都有假設了,那肯定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嘍。”
任徐行沒有看她,跟着隊伍往前走:“我自然有自己的辦法。”
“馬上就要到我了,你可別出什麼岔子。”
郭祺與依舊低頭打着遊戲,站在不遠處的老師已經開始注意到了這個膽大包天的學生。
“這小姑娘不僅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玩手機,甚至還大搖大擺地化妝......”
慄主任站在看臺上,擼起袖子準備下去抓人。
等到下去準備來個甕中捉鱉的時候,卻愣是沒有找見郭祺與的半點影子。
“誒?真是奇怪,難不成我出現幻覺了?”
與此同時,郭祺與已經站在了看臺上。
“同學,虞迎迎是在你們班嗎?”
“虞迎迎......不是我們班的,不過應該就在那邊,你再輸四列,應該就是他們班了。”
“好的,謝謝你了!”
郭祺與長相明媚,又會打扮,剛走上看臺時的那一刻已經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這是誰啊?哪個班的?我怎麼從來沒見過?”
“我去,長得好漂亮,我好想和她做朋友。”
郭祺與波瀾不驚地跨過人羣,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最後排低着頭的虞迎迎。
“同學。”
虞迎迎感覺到肩膀被人輕輕地拍了一下,一股淡淡的花香味立即縈繞了在鼻尖。
“你是?”
虞迎迎看着郭祺與,一下子呆愣住了。
“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彰顯着她的慌亂。
“你今天見過我的,我一直站在任徐行的身邊。”
“......”虞迎迎愣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回話,反倒是宋幼綾,面色不善地看向她。
“任徐行?你一直站在任徐行身邊,那來找我們迎迎幹什麼?”
真不知道虞迎迎是腦子被騾子踹了還是在裝傻,竟然連綠茶都看不出來。
“我跟任徐行不熟,只是見過幾次說過幾句話而已,純粹就是想混進一中來找我朋友。”
“找朋友?那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你找誰啊,直接問任徐行就好了,他那麼熱心,一定不會任由你像個無頭蒼蠅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