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子銘穿着迷彩長褲黑色背心,坐在雙槓上,看姜央寫給他的信。
剛看到第一行時,他便將眉頭皺起。
心情複雜耐着性子往下看,發現姜央廢話真多。
從坐飛機到偷桃的事無鉅細都跟她講了一遍。
洋洋灑灑,竟寫了五六張信紙。
沒一樣正經事。
至少沒一樣值得她寄這封加急的掛號信。
直到看到最後一行,阮子銘臉色更黑。
“我跟爸爸都很想你,盼回信!”
阮子銘:……
感覺到身下晃了晃。
陳程扒在槓上,眯着眼睛看他手裏的信,“我跟爸爸……那不是你的小對象啊?是你姐?”
阮子銘沉着臉將信放進褲兜,默不作聲擡頭看夕陽。
“她多大了,有對象沒有,要是沒不如介紹給我,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我的人品你知道的,絕對靠譜,我替你照顧咱姐。”
阮子銘臉色黑得嚇人,終於肯垂下眼梢看着他:“你五公里跑完了?”
陳程嘿嘿笑了兩聲,朝他比劃兩根手指,“還有兩圈。”
“那你還敢歇?”
陳程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挨一頓也是挨,兩頓也是挨,兩頓合成一頓,我還賺了呢。”
阮子銘抿着脣,竟然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不過他這種偷懶耍滑的做法,他還是不贊成的。
“你這麼不喜歡當兵,爲什麼來這裏?”
“我就想來這看看,你呢?”
阮子銘想說他跟他想法一樣,不過他跟他在本質上還是有區別的。
“喂,我聽他們說集訓表現好的話,等集訓完會有探親假,你要回去嗎?”
阮子銘看着夕陽,依舊不作聲。
“你要不回去,把探親假讓給我吧,你家裏不是搬到上京了嗎,正好我利用探親假的時候,回去看看咱姐,跟咱爸媽。”
陳程扒着雙槓想上來,感覺到手關節一疼,擡起頭,看到阮子銘將鞋底踩在他手上。
陳程喫痛鬆開手,朝傷口吹了吹氣道“:“你怎麼這麼小氣,難道你姐不嫁人啊?”
“她有家了。”
阮子銘冷着臉跳下雙槓,頭也不回地朝宿舍的方向走去。
阮子銘在考慮要不要給姜央回信。
如果不回,她會不會哭?
**
一週後,姜央收到了阮子銘的回信。
姜央開心地跑上樓,用拆信刀拆出來,發現只有一張信紙。
上面寫了一串電話號碼。
姜央以爲部隊不讓打電話呢,連忙看了下時間,正好是休息時間。
姜央拿起聽筒撥通長途。
電話那頭傳來阮子銘熟悉的聲音,“喂。”
“子銘,是我。”
對方沉默了一秒鐘,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我知道。”
“你們集訓結束了嗎?”
“還沒有,不過每週有半天放風時間。”
“那我以後每週的這個時候都能給你打電話嗎?”
阮子銘想讓她不要打,但最終沒能說出口,頓了頓:“你們都還好嗎?”
“我們都很好,你呢,環境適應嗎?”
“還好,你不是說有話問我,什麼事?”
姜央想起正事,忙將打好腹稿的話念出來,“是這樣的,我想自己做點小生意,但這涉及到你爸的工作,也就是說,我們以後很可能是甲方乙方的關係,不過我現在還不確定你爸是不是會支持我的工作,所以我打算先不告訴他,不過我擔心他知道了會生氣,你說我要不要提前告訴他?”
姜央除了在婆婆那裏學會拿捏阮文禮辦法之外,覺得阮子銘對付他老爸的怒氣似乎更加爐火純青。
知父莫若子,姜央想聽聽阮子銘的意見。
阮子銘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並從中提煉出關鍵。
稍頓一瞬:“如果你不打算告訴他,你可以先想想,你有什麼籌碼來應對他知道的後果。”
姜央覺得阮子銘跟他爸一樣,洞察力驚人,並且毫無廢話。
姜央覺得自己好像沒什麼籌碼。
“那你的籌碼是什麼?”
“我是他兒子。”
姜央有點扎心。
“你是他老婆。”
姜央覺得他說了又像沒說,“那到底要怎麼做?”
“不動如山!”
阮子銘覺得姜央完全用不着擔心,“他不會把你怎麼樣。”
他捨不得。
“那你覺得我再給你生個弟弟妹妹怎麼樣?這樣籌碼更大一點。”
阮子銘黑着臉,她倒是慣會學以致用。
“你懷孕了嗎?”
“還沒有。”
“你多努力。”
姜央:……
阮子銘看了下表:“快到時間了,掛了。”
“怎麼這麼快就到三分鐘了,子銘,你自己照顧自己啊,多喫飯注意防暑,我給你寄了喫的你注意收,週末我去奶奶家,我們一起給你打電話,喂,你什麼時候回來探親呀?”
姜央話還沒說完,那邊便傳來了嘟嘟的忙音。
到時自動掛斷。
阮子銘握着聽筒愣了一秒,把她斷斷續續的話拼成一個完整的字句。
陳程過來拍他的肩,“發什麼呆。”
阮子銘戴上帽子,回到書桌前繼續看那本扣在上面的書。
“你上次說集訓完要是表現好有一次探親假對不對?”
**
姜央得到阮子銘的四字箴言後,說幹就幹。
她來上京這麼久,家裏的事情已經安頓得差不多,懷孕的事也遲遲不見動靜。
姜央覺得這是老天爺冥冥中給她的指引,讓她先立業後帶娃。
姜央這事業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難。
目標客戶有了,接下來只需要精準對接,按需分配就行。
於是乎,一向不關注阮文禮工作的姜央,決定趁中午喫飯時間來個親切慰問。
阮文禮搬到新單位之後,姜央還是第一次過來。
肖春林下樓來接她,姜央手裏拎着飯盒,一路參觀着上到三樓。
跟三線略顯豪華的廠辦不同,這裏就像是個半拆的建築,搖搖欲墜的破爛院牆跟新漆過的門板,更顯得寒磣。
“你們就在這種地方辦公呀?”
姜央想到阮文禮的新工作不會容易,但沒想到辦公環境會這麼惡劣。
“過渡階段,等回頭規劃好了,會選新址。”
姜央點點頭。
上到三樓,感覺視野稍稍變得開闊。
沿窗一排梧桐葉,耳邊有刺耳的蟬鳴,梧桐樹遮住大半的太陽,刷了半截綠漆的走廊上陽光斑駁。
有種看七八十年代老電影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