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文禮決定去七十六野前到墓地看看阮明熙。
姜央跟他一起去。
後座上,姜央把頭依偎在他肩膀上,偶爾睜開眼睛瞥一眼窗外。
窗外天空陰沉。
風雨欲來,連帶着氣溫都低了不少。
姜央光腿穿一件過膝套裙,被突然而至的冷空氣冷得她打了個寒顫。
派出所門前,幾輛車子打着警笛從裏面呼嘯而出,中間跟着一輛醫院的車子。
姜央看着裏面瘦得幾乎脫了相的女人,若不是她身上還穿着自己的衣服,姜央幾乎認不出她來。
裴曼桐隔着車玻璃跟她對視,空洞的眸中閃了閃,似乎認出她來。
裴曼桐掙扎着舉起手去扒車窗,情緒激動,似乎要衝過來。
她叫着阮文禮的名字,聲音嘶啞。
儘管知道她過不來,卻也把姜央嚇得不輕。
負責押車的兩個年輕的幹事很快將她拖出來,按到座位上。
阮文禮似乎早知道裴曼桐今天押解轉院,臉上並無過多驚訝的表情,甚至不看她一眼,將一條薄毯蓋在他身上。
兩輛車子並排走了一會,很快呼嘯而去。
姜央注意到押解車上的字樣,轉過頭問:“怎麼是精神病院?”
阮文禮淡淡道:“她頻繁自殺,醫生判定她精神有問題,屬於危險型,住進去也要嚴格限制探望。”
姜央點點頭,有點明白阮文禮爲什麼會妥協了。
這個結局的確要比死刑要慘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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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行至一半突然下起雨來。
雨勢越來越大,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中間甚至響起驚雷。
好在他們已經到了,只是雨勢太大,只好將車停在路邊避一避雨再上去。
豆大的雨點打在車窗,幾乎要把玻璃撞破。
姜央掏出手帕擦了擦玻璃上的水霧,外面的世界也隨之變得清晰。
如她想象中的一般,風起雲涌驚雷動,巍巍大山巋然中,是一塊風水寶地。
“你怎麼給大哥找了這麼遠的地方?”
姜央看着窗外那片荒涼中仍能看出些許華麗的墓地。
覺得這裏風水雖好,只是來一趟太不容易了。
“當初沒想過會來。”
阮文禮換了條腿,側了側身,將她拉到自己懷裏,同她一起看着窗外雨霧濛濛的大山。
決定放棄十七年前的案子後,阮文禮似乎放鬆了不少。
偶爾也願意跟她聊聊以前的事。
“我讓人找遍了上京周邊的幾處大山,特地挑了一處最遠的,當時想着,把他扔在這裏,再也不來了。”
“爲什麼?”
阮文禮笑着搖頭,“只是單純在心裏這麼想,想再也不見他。”
阮文禮自己也說不清楚自己的感覺。
可能是因爲事情發生地太過突然,讓他有種被辜負的感覺,也或許是因爲他不喜歡這種被人單方面拋棄的感覺。
阮文禮低頭看着姜央,姜央乖乖依偎在他懷裏,像只小貓。
阮文禮在想小姑娘會不會拋棄他。
但這個想法很快被他自己打斷,他不想知道答案。
姜央注意到他的眼神,笑着問:“怎麼了?”
阮文禮搖頭,“以前年輕氣盛不懂事,殊不知最後累的還是自己,早知道這樣,當初就把他埋後院了,就是你可能會怕。”
姜央笑着道:“我爲什麼要怕,大哥不是跟你長得很像嗎?我頂多像裴曼桐那樣,把他認成是你。”
阮文禮嘖了一聲:“胡鬧。”
然後換了副嚴肅的口吻,“不許。”
姜央覺得他一本正經的樣子有點好笑,不過,看着阮文禮帶笑的眉眼,姜央覺得這樣很好。
雖然沒能將裴曼桐的惡行公之於衆,至少,阮文禮自己已經放下了心中的巨石。
姜央笑着上前,挽着他的手臂道:“你放心,我眼睛又不瞎,再說,我臉認錯了,味道也不會認錯的。”
阮文禮愣了一下,低頭聞了聞說:“我有味道嗎?”
姜央點頭,“恩,很香。”
阮文禮怔愣片刻,終於被她逗笑,抱着她用力將脣壓在上面親了親。
姜央沒料到阮文禮會在這裏,眼睛飛快朝前面的肖春林跟小陳看了一眼,擋開他的脣。
阮文禮卻拿開她的手,執意在上面親了親。
姜央今天來見大哥,特地化了個淡妝,還用了一點口紅。
阮文禮親完,用指腹抹了下嘴脣,看到上面的顏色,他皺了皺眉:“亂擦什麼?”
然後將姜央扶起來,用擦過他脣的指腹在她脣上搌了搌,“這樣就很好。”
姜央不知道被他弄成什麼鬼樣子,掙扎着起要看,被阮文禮再次壓下亂親一通,然後才扶着她到車窗璃旁,用手抹了一把上面的水珠。
玻璃上映出兩個人模糊的影子。
阮文禮緊緊摟着她,用下巴支在她肩膀,溫沉磁性的聲音敲打着她的耳膜:“手藝怎麼樣?”
“你……”
姜央忙活一早上化的妝,全被他弄亂了。
姜央氣得想打他,被阮文禮捉住手。
正打鬧着,前排傳來一聲咳嗽。
肖春林低着頭,沒敢朝後座看:“先生,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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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春林跟小陳分別打着傘,站在兩邊車門。
阮文禮接過肖春林手中的傘,“你們在這裏等着。”
阮文禮說完,一手撐傘,一手握着姜央的手朝着那邊的墓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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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過雨的地泥濘難行,阮文禮護着姜央往山裏走。
姜央早上換了一套黑色扭花的套裙,走了一路,腳上那雙皮鞋早已經不成樣子。
阮文禮幾乎將她半個身子架在身上,一面走一面道:“早叫你不要來了。”
雖然是抱怨的語氣,手卻很誠實地勾着她的腰,“抱緊了,一會摔了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