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央跟阮子銘坐在泳池邊的躺椅上,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
姜央手裏端着一杯果汁,看了看泳池裏的陳程,然後轉過頭,看着一旁沉默的阮子銘。
“你們什麼時候過來的?”
姜央一週前打電話,他們還在特訓營,她猜不到超過一週的時間。
阮子銘道:“五天前。”
姜央算算時間,是對得上的。
“你們什麼時候走?”
“還不清楚,在等通知。”
姜央不知道阮子銘他們執行的是什麼任務,卻也沒有多問。
他們有他們的紀律,她並不想讓阮子銘爲難。
“要是沒什麼事,就在家裏多住兩天吧,我帶你們好好逛逛港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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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姜央就換上衣服,讓小陳開車,帶着阮子銘跟陳程在港城轉了轉。
中午幾個人一塊去喫過有名的茶餐廳,下午姜央帶着他們去了海洋公園。
姜央上次跟阮文禮來過一回,主動擔當了領隊的導遊,帶着他們好好在裏面玩了一圈。
姜央很久沒這樣熱鬧過了,跟陳程一塊走在前面。
阮子銘對這些沒什麼興趣,默默跟在身後。
在海洋公園逛了一圈後,姜央有些累了,陳程仍意猶未盡,自己到那邊看海豚表演。
阮子銘扶着姜央到一旁的長椅上坐下,到一旁買了瓶水。
姜央喝了一口,臉色稍稍好轉。
阮子銘見她臉色不大好,怕出什麼事,猶豫着道:“要不要回去?”
姜央搖頭,“我只是累了,坐着休息一會就好。”
姜央並不想掃他們的興。
阮子銘見狀也沒有多說什麼。
阮子銘在一旁坐下,頓了頓道:“你跟他吵架了嗎?”
姜央轉頭看他一眼,奇怪他爲何會這樣問。
阮子銘來的這些時,姜央覺得自己表現得還算自然。
更何況她跟阮文禮本來也只是有些小爭執,每天照常打電話問安,並不算吵架。也絕算不上冷戰的地步。
姜央輕輕將臉轉開:“沒有。”
阮子銘看她一眼,並沒有再問。
沉默了一會後,姜央道:“過年的時候,爲什麼不回來?”
這次,輪到阮子銘沉默了。
阮子銘抿抿脣,擡頭看着天空:“我要值班。”
姜央道:“我問過陳程了,他說你原本可以不值班的。”
阮子銘忍不住在心裏罵了一句大嘴巴,他停頓了一下:“不想回去。”
姜央轉頭看他。
阮子銘擡頭看天,清雋的臉上如從前一般無二,只是眼底深處多了幾分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成熟。
上次的事後,阮文禮儘可能的粉飾太平,並沒有透露裴曼桐意外害死阮明熙的真相。
可姜央覺得阮子銘似乎已經知道了真相。
姜央能明顯地感覺到阮子銘似乎變了。
再回到這個家,似乎變得生疏了。
阮子銘似乎也在努力地粉飾着太平,結果顯而易見。
姜央沒有養過孩子,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種複雜的情況。
不過她覺得心病還需心藥醫。
如果阮子銘不肯面對現實,就永遠也無法接受自己。
阮子銘看她一眼,意外姜央爲何會這樣問。
阮子銘點點頭。
事實上那次,阮子銘連走進去都不敢,只是隔着玻璃門看了一眼。
阮子銘一直以爲瘋子是瘋瘋傻傻那種,可裴曼桐並不似他想象中的瘋瘋癲癲,她異常的平靜,冷靜。
照顧她的護工說裴曼桐是最安靜地那類精神病人,只是發瘋的時候的會自殘。
阮子銘去的前一天,裴曼桐才用打印紙割開傷痕累累的手腕。
如果不是看到她手上那觸目驚心的傷口,他怎麼都想象不到,看着跟平常無異的媽媽會自殺。
“你應該去看看她的。”
姜央嘆氣,習慣性的揉揉他的頭髮。
阮子銘的頭髮剪短了些,揉起來手裏裏扎扎的。
姜央這才察覺,以前那個揹着書包去上學的大男孩,似乎真的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大人。
“無論大人之間有什麼恩怨,那都是大人的事情,她是你媽媽,你可以自由地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你爸爸跟爺爺奶奶,都是無條件支持你的。”
阮子銘笑了笑,他對這一點,幾乎毫不懷疑。
他只是沒辦法過去自己那一關。
“她對你做的那些事,你不恨她嗎?亦或者說,你不恨我嗎?”
阮子銘沒辦法真正做到對親生母親見死不救,但他同時也做不到對她做的那些蠢事視而不見。
“子銘,這世上很多事情不能用對錯來衡量,也並不是一句恨不恨就能詮釋得清的。”
“可我身上流着跟她一樣的血。”
阮子銘音量不高,但咬字極輕。
看着那張跟阮文禮極其相似的臉,姜央幾乎有一瞬間,覺得自己看到了阮文禮年輕時的樣子。
看着他的眼睛,姜央似乎讀懂了阮子銘眼裏的痛苦。
姜央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她想要抱着他安慰一下,阮子銘卻很快收起情緒,重新恢復那副淡然的模樣,起身輕輕走開,“你在這裏休息一下,我去找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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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阮文禮停頓了一下,“子銘去了?”
黃阿姨道:“是啊,子銘少爺昨天就來了,還帶了他的朋友,今天太太帶着他們到海洋公園玩去了,估計要晚上纔回來,晚上我叫她給您回電話。”
掛了電話,阮文禮點上一根菸。
肖春林走進來,將手裏的圖紙放到他面前。
阮文禮看了一眼圖紙,沒有作聲,頓了頓道:“阮子銘最近在做什麼。”
肖春林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問起子銘的事,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阮文禮擡頭看他一眼,語氣隨即沉了下來,“他去看過裴曼桐了?”
肖春林沒敢隱瞞,把之前的事一五一十說了,最後道:“子銘只是去看了一眼,並沒有做什麼。”
肖春林看着他的臉色,遲疑道:“我覺得您應該跟子銘聊一聊,他好像已經知道了那件事,對他打擊挺大的。”
阮文禮眸中閃過一絲猶豫,最終恢復冷硬。
他抽了幾口煙,重新低頭看圖紙。
“如果他連這些情緒都消化不了,那他根本不配做一個合格的軍人,如果你再敢由着他胡來,你也不用再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