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太太,江醫生讓我來給你鋪牀。”
姜央站起來道:“我來吧。”
朱佩雲對她笑笑,“不用,你是江醫生的妹妹,這些事我來就好。”
姜央扯扯嘴角,下意識朝窗外看了一眼。
江祈懷已經不見蹤影,只有小陳站在那裏。
朱佩雲鋪好牀道:“你先休息阮太太,晚上我再來給你送飯。”
“謝謝。”
朱佩雲出去時對站在那裏小陳說了一句,小陳朝宿舍看了一眼,轉身走開。
姜央覺得應該是給小陳找好了休息的地方。
姜央又坐了一會,站起來敲敲背,坐了一天的車,她也很累。
進去略作收拾,關了門窗,在乾淨的牀鋪上躺下。
傍晚的時候,姜央迷迷糊糊被敲門聲叫醒。
朱佩雲進來給她送飯,姜央看一眼門外,外面已經天黑了,沉痾一天的雨終於下了,空氣裏滿是泥土的腥味。
“你先喫點東西吧。”
朱佩雲放下手裏的飯,簡單的兩菜一湯,有一碟土豆燒雞。
姜央道:“其實不用麻煩。”
農場這種地方條件本來就艱苦,中午姜央跟江祈懷過來時,看了眼大家碗裏的飯菜,不說是憶苦飯的級別,也差不多了。
“您別客氣,這是我們楊站長特別交代的,他說您是阮廠長的太太,不能怠慢。”
姜央笑了笑,感覺自己似乎擺脫不掉阮太太的這個身份。
姜央沒再說。
“小陳呢?”
“陳司機那邊也已經安排好了,您不用擔心。”
“謝謝。”
姜央睡了一下午渾身乏力,壓根沒什麼胃口,勉強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
朱佩雲收拾碗盤重新端下去。
姜央走出宿舍門,朝外看了看。
院子裏黑漆漆的,只有兩盞不甚分明的電燈照着偌大的場院。
姜央想起阮文禮說這裏缺水缺電,姜央來了這一下午,覺得似乎真如他所說那樣艱苦,可也絕非到了不能住人的地步。
姜央方向感很差,順着走廊看了半天,並沒辨別出林場的方位,倒是看到了江祈懷。
江祈懷正在跟兩個人說着什麼。
那兩人身上穿中山裝,神情嚴肅,對江祈懷不知說了句什麼,江祈懷臉色沉下來,擡頭朝姜央的方向看了一眼。
姜央下意識轉開臉。
再回頭時,那兩人已經回到車上。
江祈懷穿過長長的走廊朝他走來。
他腳上的皮鞋已經沾溼了,褲腳卻是分毛不染,在距離她三步遠的地方停下。
“是阮廠長派來保證你安全的。”
姜央唔了一聲,她來之前跟阮文禮通過電話,但沒告訴她出行的時間,看樣子是小陳告訴他的。
“林場離這裏很遠嗎?”
姜央看着外面的雨絲。
江祈懷道:“不遠,但現在不是去的時候,你看到了,天黑了,而且下雨了。”
姜央覺得這並不是理由,但她懶得跟他爭辯。
目光掃了掃他身上的白大褂道:“其實我有一事不懂,爲何你會當醫生?”
“當醫生一直都是我的夙願,我們小時候玩過醫生的遊戲的,看來你全忘了。”
江祈懷看着她,並沒被她的話刺痛,而是原樣奉還。
江祈懷變成了哥哥,但毒舌的本質還未改變。
“但願你現在還能如此。”
姜央聽出他所指,臉色很快拉下來,但她沒發作,平靜了一下心情道:“他們什麼時候會訂婚?”
姜央上次聽江祈懷說了一點,當時她還沒準備好,所以選擇性的打斷沒往下聽,但她今天覺得自己已經準備好了。
如果那是事實,她選擇接受。
江祈懷道:“在你去港城後不久。”
“那我的孩子們呢?
“阮文禮只是冷情,並不是絕情,如果你們想,可以一直做他的金絲雀。”
阮文禮介時已經拿到了他全部想要的東西,自然不會吝嗇給他的女人跟孩子一點容身之處。
姜央覺得江祈懷金絲雀這三個字用得好。
低下頭笑了笑,笑意卻不能到達眼底。
“所以你是爲了不讓我做他的金絲雀纔來勸我的嗎?”
江祈懷看着她沉默不語,良久才說:“我自然有我的理由。”
江祈懷沒有回答,姜央卻並不肯放過他,執着的追問。
“讓我來猜一下,你是想證明你不是一個不告而別的哥哥?還是時隔多年後想到要對我有個交代?”
“你希望是哪一種?”
江祈懷的語氣明顯沉了下來,緊接着耐心也正在一點點被消磨。
“你決定留下的時候想過家人嗎?”
姜央冷笑:“總之不會是你這種不告而別的家人。”
“那你媽媽呢?”
姜央看着他,終於收起臉上無所謂的表情,不再說。
江祈懷看着她臉上一閃而過的痛楚,收起敵意上前,握住她的手:“我已經找到回去的辦法,等到了港城,我就帶你離開,離開這裏。”
他頓了頓,向她強調最後的四個字。
姜央看着他沒出聲,過了一會道:“在我沒親眼看到之前,我不會相信。”
姜央不相信阮文禮會那麼對她跟孩子。
江祈懷的目光在她臉上輕輕掃了掃,已經不想再跟她爭辯。
“你會看見的,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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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場外,阮文禮的車子停在那裏。
車窗搖下,阮文禮看着農場方向,輕輕點着煙。
雨絲讓他點菸的動作有點困難,阮文禮身子往後撤了撤。
肖春林撐着一把傘走過來,他拉開車門坐進副駕。
“太太已經在農場了,暫時無礙。”
阮文禮恩了一聲,目光卻並未從農場抽回。
肖春林低頭看了一眼表,遲疑地看向後座的人道:“陸笙已經到了農場,您該走了。”
阮文禮又恩了一聲,過了一會,聲音淡淡地發問:“蘇琴呢?”
“我們的人已經把她從火車上截了下來,這會也在過來的路上,不過她並不知道陸笙會來。”
阮文禮笑了笑說“無妨”,默默坐着抽了一會煙,他道:“走吧。”
阮文禮搖上車窗,車子平穩地開出去,只在地上留下半截未燃燼的菸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