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爲什麼不阻止他?”

    阮子銘看着她,用無比沉重的哭腔:“我不能阻止他,因爲我們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

    姜央在這一刻啞然,抓着她的手指無力垂落。

    阮子銘最後看她一眼,轉身飛快朝外跑去。

    姜央腦子裏一片翁聲,想要追上去,可乘務跟江祈懷追上來,將她往後扯。

    “姜央。”

    江祈懷艱難地將她按住,“你清醒一點,你回去也沒用了。”

    姜央近乎發瘋尖叫:“你早知道會這樣?你爲什麼不告訴我,你爲什麼要騙我?”

    江祈懷注視着她的眼睛,語聲平靜而溫和:“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

    姜央失聲,她的確不能反駁他。

    江祈懷深呼口氣,再次恢復到平靜的語氣,“走吧,無論如何你都一樣,只是阮文禮的結局不同而已。”

    姜央雙手無力垂落,任她們將她拖回機艙,按回座位。

    子騫跟子黎在旁吵吵鬧鬧,江祈懷在旁邊手忙腳亂餵奶粉,姜央只是看着窗外,看着那片山火離腳下越來越遠。

    **

    一個月後。

    清晨,姜央臥室的大牀上睜開眼,額上滿是汗水。

    黃阿姨聽見動靜推門進來:“太太,又做噩夢啦?”

    姜央扯扯嘴角,姜央回來這些天總是做噩夢,每晚都夢見阮文禮背身站在火海里。

    距離那件事已經過去一個月,阮文禮毫無消息,不見死屍,亦沒有活人。

    姜央寧願相信他沒事,可隨着時間推移,這希望似乎越來越渺茫。

    姜央稍稍定神,起牀收拾了一下,來到嬰兒房看孩子。

    姜央親親兩個孩子,幫着小孫給他們換好衣服,抱下來,放進餐廳的小車。

    她跟着坐下。

    黃阿姨端着飯菜出來:“早上老太太打過電話,說讓肖春林來接您。”

    姜央恩一聲,並不多言。

    今天是給阮明熙祭祀的日子。

    喫過早飯,姜央上樓換了身素色的衣服走出門,肖春林已經在門口等着她。

    阮文禮出事後,肖春林負責處理港城那邊的業務,偶爾會過來一趟。

    每次看到他,姜央就覺得似乎看到了阮文禮。

    他手挽外套,闊步而來,歪着頭對她笑。

    “太太。”

    肖春林扯扯嘴角,過來幫她拉開車門。

    肖春林臉上依舊是那個得體不會出錯的笑容。

    姜央扯扯嘴角,坐進車子後座。

    肖春林坐進駕駛位,平穩地車子駛離,朝山上的墓地駛去。

    **

    窗外天色陰沉沉,不是清明卻勝似清明。

    姜央上次來這裏看子銘大伯還是跟阮文禮一起,她記得也是這樣一個雨天,阮文禮嫌棄她非要跟着去踩一腳泥,罵罵咧咧將她抱進去抱出來。

    姜央扯了扯嘴角,看到倒後鏡裏略顯陌生的笑臉。

    “港城那邊的手續已經辦得差不多了,總沒人也不行,您打算什麼時候過去,我幫您安排。”

    “再等等。”姜央道。

    沒找到阮文禮之前,姜央不想挪地方。

    薄明妃說,死了的人沒有依託,會回到從前放不下的地方跟放不下的人面前看看。

    姜央不知道阮文禮是不是有來看她跟孩子,就算阮文禮真的死了,姜央希望他的魂也能找到回家的路,回來看看他們。

    “好吧。”

    肖春林沒再說,向前開了一會,將車子平穩停在路邊。

    前方,已經停了一輛車子,薄明妃跟阮江華相扶着從車上下來,兩人同撐了一把傘。

    兩個老人頭髮白了許多,阮文禮的死對他們打擊很大。

    姜央撐着傘過去,努力平復了下情緒,笑着叫了聲:“爸,媽。”

    薄明妃對她笑笑,看着她憔悴的臉色,語氣不無內疚。

    “小姜,你能回到這個家,我跟你爸都很高興,但你還年輕,我們不想耽擱你。”

    阮文禮生死不明,姜央留在這裏名不正言不順,往後幾十年孤身一人帶着孩子,並不容易。

    “別說這個了,今天是看大哥的日子。”

    姜央笑着上前,攙扶起婆婆的胳膊。

    一家三口踩着泥濘朝裏面的公墓走去。

    肖春林跟寧遠拎着籃子走在後面,裏面裝着祭祀的東西。

    墳上雜草叢生,阮江華親自彎下腰,替兒子撥下墳頭的枯草。

    姜央注意到另一邊的土鬆動了一些,薄明妃道:“實在找不到,也不能總麻煩人家公家,該撤就讓人撤了吧,回頭弄個衣冠冢。”

    姜央抿着脣不說話,將手裏點好的香燭插到墳頭。

    上過墳,姜央送他二人到車上,薄明妃道:“明天是告別會,你若不想參加,我們替你回了。”

    那件事過去一個月,救援隊的人撤了大半,只有一兩人還在堅持,而當時跟阮文禮一塊犧牲的另一個人也已經找到平安送回,這兩天就會舉行送別儀式。

    “不用了,我會去的。”

    薄明妃見她執意如此,也就沒再強求,小聲吩咐江寧開車。

    姜央撐着傘走到自己的車,“開車。”

    肖春林無聲將車子順來時的路平穩駛下山。

    姜央坐在後座,靠在車門上看玻璃上的雨幕。

    這是阮文禮喜歡坐的位置。

    姜央坐在那裏,幾乎還能在車裏聞見他身上熟悉的木香。

    “肖祕書,你車裏用什麼香啊?”

    肖春林笑着搖頭,“偶爾放一些檀香跟烏木。”

    姜央點頭,原來阮文禮身上是檀香跟烏木的的味道啊!

    姜央笑笑。

    車子開進小區,肖春林將q車子停下。

    姜央推開門下車,腿磕到一點金屬,姜央低下頭,看到座椅縫隙間一點明亮,她用手摳出來,原來是阮文禮的打火機。

    金屬的小方塊,上面刻一個立體的“禮”字。

    阮文禮坐車的時候無聊,常翹着一條腿側靠在車門上玩打火機。

    他的手那麼修長好看,跟銀色打火機相得益彰。

    “怎麼了?太太?”

    肖春林走過來。

    姜央對他搖頭:“沒事。”

    肖春林看着他,欲言又止:“去港城的事您還是再想想,現在公司東西都在您名下,很多事情來回轉移蓋章也不方便,最遲下週您給我一個答覆,那邊還有股東們等着聽回覆。”

    “我知道了。”

    姜央站在門口,目送肖春林車子開走,她臉上笑意消失,拎着包轉身進去。

    “子騫,子黎,媽媽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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