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晨望着璇姬漸漸離去的身影,小聲喊道。
璇姬沒有回答,倒是一旁靠倒在樹木上的竹教官提醒道:“她不能去比試場館,來之前,玄光博士特意強調過,上面來人了。”
明晨見受傷的竹教官如此重視這件事,知道此事非同一般,聲音不僅提高了幾分貝。
“璇姬,你不會是要去比試場館吧?”
明晨試探性問道。
“我可沒那麼無聊,想看你倒在擂臺上的殘樣。”
璇姬沒有停下腳步,聲音緩緩傳來。
明晨見到璇姬的聲音沒有之前的冷意,不禁露出一絲輕鬆的笑容。
“那你也不要到處閒逛呀,萬一被某些人撞見,影響不好。”明晨又強調道。
卻發現璇姬並未迴應,反而徹底消失在了明晨視線中。
“唉···”
真是個姑奶奶,難伺候。
明晨無奈搖搖頭,回身慢慢將竹教官扶起。
“沒事吧,竹教官。”
明晨輕聲問道。
竹教官意味深長看了明晨一眼,眼神中閃爍一絲感動之色,剛剛明晨極力的阻止璇姬的舉動被她看在眼裏。
而對明晨稱謂自己是他的老師後,竹教官心中涌起一陣暖意,他沒想到,雖然從未與明晨在【銀酯】的修煉上開過小竈,但沒想到自己在明晨心中,地位如此之高。
“沒事,一點小內傷罷了。”
竹教官輕吐幾口濁氣,調整了下自己的呼吸,道:“剛剛很明顯,她是在試探你,從她發力來看,並不想置我於死地。”
明晨回想到璇姬的出手,默認點點頭,看來剛剛不過是璇姬所想要的答案,明晨很確信,他所回答的問題對璇姬很重要,而內容璇姬很滿意。
“明晨,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竹教官看着發愣的明晨,打斷了他的思緒問道。
“你說。”
“我們現在下一步就會徹底徹查基地中的人員名單,並派遣大量的人員在後山搜尋血跡源頭,
明日我相信就會出結果,我是說萬一,萬一有失蹤的人,或者在後山尋得屍體,確認和她相關,你會怎麼做?”
竹教官語重心長的說道。
這個問題與璇姬所問,雖內容不一致,立場不一致,身份不一致,但核心點卻是一模一樣。
竹教官已經在明晨回答璇姬的口中得到了答案,但這次,他想當面確認,在璇姬不在場的情況下,再次確認一遍!
“我已經回答了這個問題,你知道的,沒人會倒戈自己的救命恩人。”
“明晨,血族人天生嗜血,狡詐,無情,我們不能用人類的人性來看待它們。
雖然她救了你,但不過是對你血液的貪戀,如果有朝一日,她找到了替代品,你對她來說,將毫無價值。”
竹教官勸誡道。
“我知道···”
明晨何嘗不是這麼想過,但···
想到璇姬婚禮那天不僅爲自己解圍,更是自己在被親生父親開槍導致重傷,彌留之際時,是璇姬用自己的鮮血救下了自己。
難道僅僅只是貪念自己的血液麼?
雖然璇姬多次表態過是這個想法。
“竹教官,如果是你,你又會這麼做呢?”明晨反問道。
竹教官卻態度異常堅決:
“我會大義滅親,【三月的光】事件時,你沒有經過過那場腥風血雨,不明白血族人的殘忍,所以你還尚有憐憫之心,或被假象迷惑,亦還抱有幻想。”
【三月的光】真有這麼恐怖麼?
明晨內心產生了一絲疑惑,微微皺着眉頭,難道真的是自己一廂情願?
璇姬真的對自己沒有一絲感覺?
明晨所指的感覺並不是濃厚愛意,而是明晨曾想起璇姬和自己吐露過自己的境遇,她被同族人所背叛
與明晨被至親之人所背叛有着相似的遭遇。
這種“感覺”是朋友之間的惺惺相惜,是同處人生低谷,互生“憐憫之心”的同情。
竹教官見明晨低頭不語,表情嚴肅,似有動搖之心,補充道:“你知道如果發現了屍體,確認是璇姬女王所爲,玄光博士的處境有多危險麼?”
見明晨無語,又接着說道:“玄光博士是拯救我們人族的光,但他現在的處境並不是那麼樂觀,他創建合金祕者基地的初衷與現在的形勢已經產生了嚴重分歧。
現在上面的鷹派作風高層需要的是簡單,暴力,強有效的即戰力!
是將【黑酯】發揮到極致的無情戰士,不!準確來說是,殺人的機器。
你要知道,沒有人性的人叫機器,它可以用來斬殺外敵,亦或者可以剷除內憂!
“咳咳!”竹教官說道這兒已經乾咳起來。明晨見狀,忙將其扶住。
“玄光博士的研發就是保持最基本的人性製造的異能者,但現在形勢嚴峻,已經快支持不住了,上面高層已經在想辦法終止這個項目了,
甚至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想乘此機會,如果能得到玄光博士重要的把柄,將他徹底的剷除掉,這種想法的人更是大有人在。
所以,你知道當初玄光博士讓璇姬進駐基地擔當了多大的風險嗎?
而他,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你,爲了我們整個人族能夠打贏這場異族的大戰!”
竹教官情緒突然高昂了起來,他望着明晨沉重的表情。
“玄光將希望壓在你的身上,雖然現在還沒有和你明說,但我一直以爲你知道,明晨,你要明白,你的身份是人類,你的思考,你的血液,你的所有,你的一切,所代表的身份就是人類!
因爲這個身份,你必須在任何立場的問題上去選擇犧牲,選擇放棄!例如!
璇姬···”
竹教官望着已經捂着自己頭顱的明晨,他壓低身子,盯着明晨,厚實的手掌撫在明晨佝僂的背上,嘴中緩緩吐出最後二字。
“不!我做不到!我只是一個簡單的復仇者!我···”
明晨瘋狂的搖頭,開始語無倫次起來,但他的內心在不停的否定竹教官給自己的身份定義。
他從始至終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復仇!他只是一個失去了未婚妻的可憐男人,他只是一個想撕碎詭祕者一切的青年!
這件事是不會違背任何人的意願的,這和拯救人類於水火是沒有衝突的。
現在詭祕族勢力最爲強盛,制定的方針也沒有錯,可爲什麼,爲什麼事情發展成這個樣子。
他身背的包袱已經夠多了,他失去的東西足以擊碎活下去的希望,他更不會揹負如此沉重的希望負擔。
“我只是一個單純的復仇者,我不會與血族爲敵,我不可能會對璇姬動手!”
明晨衝着竹教官突然吶喊一聲!看似對着竹教官,實則是對自己動搖的心的一聲怒斥!
“真相在這裏!”
就在這時!
一道悅耳的聲音突然出現在明晨耳邊。
陸小溪與曾爽二人突然從身後山拱出現在二人面前。
曾爽隨手甩下了一隻帶角野鹿的乾癟屍體。
“這···這是···”
竹教官不可思議的盯着野鹿的屍體,作爲【三月之光】的經歷者,他很清楚,野鹿脖頸的咬痕和乾癟的屍體意味着什麼···
陸小溪開口道:“我想,這就是璇姬姐姐來後山的目的吧。”
野鹿···
血跡···
明晨怔怔看着野鹿的屍體,難道璇姬來後山只是爲了捕獵動物吸食它們的血?
明晨心裏一股莫名的酸楚襲來。
“不!不可能!”
竹教官不可思議的反駁道:“雖然動物血能抑制住血族人吸血的慾望,但血族人吸食動物血是會造成身體異常,不然我們早可以提供動物的血來供應給血族人了!
要知道吸食動物血,血族人身體基礎功能紊亂,甚至會出現反胃,嘔吐,神經失常,發狂發瘋···”
“別···別說了···好嘛···”
明晨語氣哽咽的打斷了竹教官的反駁。
他懂了,明白了,他想起了那天走進璇姬臥室時,出現在他眼中的一幕,那撕裂的牀單,牆上鮮明的抓痕。
這些···
都是在屬於明晨一個又一個“安靜祥和”的夜晚,
卻是痛苦萬分的璇姬所爲。
她···
甚至沒有發出一絲聲響來驚動明晨。
明晨明白了。
1000cc的血量完全不夠璇姬所需···
明晨明白了。
璇姬躲藏自己的原因是什麼了···
明晨明白了。
璇姬現在所作的這一切已經超出了自己在她內心中形容如【血袋】一般的身份。
明晨盯着野鹿的屍體,淚珠在眼眶中打轉。
他內心此刻痛苦且煎熬!這份痛楚以百倍!千倍!萬倍的速度瘋狂增長。
他痛苦的是自己未能及時發現。
痛苦的是自己對璇姬的懷疑
痛苦的是自己面對竹教官的說辭,竟然動搖了對璇姬剛宣過的誓···
“對不起!”
明晨單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咬着緊繃酸牙,抽泣的低語道!
“我的女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