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先生有些失望:“爲什麼?”

    難道她還是不願意原諒自己嗎?

    沈傾清卻道:“這件事非同小可,我要問過我先生的意思,這個項目是他想要做的,而非我。”

    她對這個項目其實興趣不大。

    “你知不知道這個項目會有多大的利潤?”賀先生還以爲她是不懂商業,很好脾氣的給她科普,“這個項目和普通項目不一樣,因爲是政府規劃下來的老城區改建,只要做好了,名利雙收。”

    他說的來勁,沈傾清默默聽着。

    等說完了,賀先生見她依舊是一副平靜淡然的樣子,不由道,“其實你可以替他答應的,這個大的項目沒有人會拒絕。”

    沈傾清莞爾:“我名下也有一家公司,是原來的沈氏集團,如今已經可以在本市排名第五了。”

    雖然無法和瑞思集團相比,但也在蒸蒸日上。

    她並非不懂這個項目所能帶來的利潤,只是清楚身爲一個集團老總,不能越俎代庖,替瑞思集團答應什麼,儘管她和傅景疏是夫妻。

    賀先生一愣,“你,你怎麼會……”

    沈氏集團,他曾經聽過,也知道這就是蕭晴丈夫的公司,可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孩子竟這麼厲害,將公司奪來了。

    想到蕭晴,他心中忽然一痛。

    他不再勉強沈傾清,轉而說了一句。

    “將你母親的事情,說給我聽吧。”

    沈傾清見他面露傷感,眼中滿是懷念和苦痛,就也緩緩開口:“其實也沒什麼好講的,故事非常老套。”

    就是一個負心漢琵琶別抱,拋棄髮妻,甚至還害死了妻子的故事。

    她說到沈志忠時,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口吻也是雲淡風輕,就彷彿是在說一個根本不認識的陌生人。

    賀先生聽得心頭火起,雙手緊緊握成拳頭,他恨不得現在就去殺了那姦夫淫婦!

    他愛而不得,放在掌心裏當做寶貝的人,竟被他如此糟蹋!

    管家也憤憤不平:“這人真是個禽獸,就不配爲人,怎麼能這麼對待自己的妻子,這樣對待自己的女兒?!”

    可當他轉頭一看,卻發現相比於他的憤憤,賀先生的反應無比平靜,彷彿瞬間將怒火收斂。

    管家有些不安,“先生……”

    他擔心地看着賀先生,在爲沈傾清感到不平之餘,更擔心先生會因蕭晴而愛屋及烏,爲沈小姐做出什麼事情來……

    賀先生擡眸,望着沈傾清:“對不起。”

    沈傾清疑惑:“爲什麼道歉?”

    “如果我能早些回來,也許你媽媽就不會……”賀先生聲音有些艱澀,他爲了心中那點放不下的念頭,執着地將自己留在國外。

    多少年都不肯踏入國內一步。

    沈傾清沉默了下,問道:“你和我媽媽一直都沒有聯繫嗎?”

    “有的。”

    賀先生原以爲那些記憶早已經被自己遺忘,畢竟已經過去這麼多年,可是當他再次回想,這些記憶依舊清晰的在眼前浮現。

    “她經常會給我發郵件,和我說她最近的生活,你母親……是一個很開朗健談的人,生活裏的大事小事,從她口中說出來都像是故事一樣精彩。”

    說到蕭晴,賀先生的眼中綻放出一股灼灼的光芒,身上的溫潤與儒雅統統退去,竟彷彿是一個20多歲剛剛墜入愛河的少年,

    “我起初不肯看她給我的郵件,可是也只堅持了一個月……”賀先生想起那時幼稚的自己,不由輕笑,“她給我發了七年的郵件,第八年就不再發了。”

    起初他根本不明白是爲什麼,甚至也發郵件詢問過,那邊顯示已讀,卻始終沒有回覆。

    他覺得,這大概就是一種告別。

    於是也自覺的不再去打擾。

    儘管他已經被無窮思念折磨的心力交瘁,遍體鱗傷,可他依舊能夠剋制住自己的衝動,不去打擾蕭晴。

    “七年……”沈傾清喃喃,像是想到了什麼,又問,“到現在多少年你們沒有聯繫了?”

    賀先生脫口而出,“二十年了。”

    沈傾清頓然間明白了一切,按照這個時間來算,母親當時應該是在國外和賀先生見過面,然後回國,不顧家人的反對就嫁給了沈志忠。

    結婚一年,有了她,一直到她六歲媽媽去世,剛好七年。

    “我媽媽的郵箱,你那還有嗎?”

    “有的。”賀先生也不問她要這郵箱幹什麼,就讓管家拿手機來,手機裏一直記錄着這郵箱的地址。

    沈傾清看到綁定郵箱的號碼,忽然一怔。

    她好像明白,爲什麼他發過來的郵件都是已讀,卻從來無人回覆。

    看她臉色不對,賀先生敏銳的察覺到異常,“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不要瞞着我,我有權利知道真相。”

    沈傾清抿了抿脣,將手機還給他,輕聲道:“綁定郵箱的號碼是沈志忠的。”

    賀先生狠狠一怔。

    他緩慢的擡起手掌捂臉,發出低低的有着暗啞的笑聲,那笑聲中夾雜着絕望和自嘲,叫人覺得無比壓抑。

    “原來我這麼蠢……”

    他早該想到的,蕭晴就不是那種會不告而別的人,他竟然還因爲這個顧慮而多年不曾回國。

    他怕蕭晴不想見到他。

    如今看來,最大的蠢貨竟是他!

    沈傾清看着他自責的模樣,心裏也不大好受,“其實你不必自責,世間的事情總有定數,非人力能改。”

    “可如果我當時多追問一下,或者直接回國……”賀先生放下手,眼底充滿了紅血絲,“或者我應該跟着她回到國內,就絕對不會讓她死!”

    哪怕是看着她結婚生子。

    至少可以保證她還活着。

    病房裏一陣沉默。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

    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因爲賀先生說的是對的,如果他回來了,有他守在母親身邊,沈傾清相信,沈志忠絕對不可能有機會害到她。

    “可那又如何呢?”她臉上的表情近乎冷漠,“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已成了定局。”

    後悔沒有用,這世界上也從來沒有後悔藥,不會給任何人後悔的機會,

    賀先生一怔,頹然放下雙手:“是啊,後悔無用。”

    沈傾清看了眼時間,“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這些事情就暫且放下,不要再想,我想媽媽也不會願意看到你這幅樣子。”

    賀先生強撐起精神,“放心吧。”

    可等到沈傾清帶着孩子離開,賀先生瞬間就像是被人抽去了精氣神,軟軟的倒在牀上。

    雙眼無神的望着天花板。

    無窮無盡的悔恨在心間無盡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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