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玢看到道路盡頭出現一座三層的混凝土建築小樓。
一樓的門牌上寫着四個血紅色的大字‘萬象網咖’。
歡笑跟咒罵聲從敞開的玻璃門後傳來，司玢有種自己回到大學校園，跟宿舍幾個哥們兒到網吧開黑的古怪錯覺。
身後百口鬼依舊在緩慢地蠕動，語氣急促起來。
“貘是一個可怕的傢伙，它善於製造幻境或者夢境，利用它所看到的一切。”
馬上要進入萬象網咖，百口鬼對司玢做最後的提示。
“就像之前所說的那樣，什麼都不要相信，你唯一可以相信的就是自己的判斷！”
“還有，不要試圖破壞幻境中的一切，那不會讓你逃出幻境，只會讓幻境產生無法預測的變化。”
“曾經，有一位比漁鬼王還要強大的野鬼首領與貘對峙，它在幻境中殺死了自己所有的屬下，企圖逃脫幻境，然而現實中的它被孤魂野鬼吞噬殆盡。”
“所以我該怎麼做？”
百口鬼還是第一次講了這麼多，它想讓司玢明白貘是一位及其恐怖棘手的對手。
“每個幻境都存在一個足以改變的契機，你需要找到那個契機。那時候你唯一能做的就是……”
身後百口鬼話沒說完，就像泡沫一般消失不見。
“還沒有進入網咖就被貘影響了嗎？”
司玢掐手心，感到疼痛，嘴角咧動間笑意更加肆意瘋狂。
他一把拉開網吧的玻璃門走了進去。
嘻笑聲喝罵聲突然靜止，眼前的景象令司玢一時難以相信。
沒有液晶屏，沒有主機，沒有網咖卡座。
眼前竟是自己第一次進入藍天社區時2206室的臥室。
三十多平的空間，向陽的方向擺了一張雙人牀，窗側是張紅漆木梳妝檯，黑色的絲絨細布遮住一半兒梳妝鏡，門邊的牆上貼着一張慈眉善目的神像圖。
跟第一次藍天社區不同的是，那張神像圖上是一片空白，而自己的大女兒紀若鶯正坐在牀邊嚶嚶啜泣。
就在司玢向大女兒伸出手，想試着安慰的時候。
房間門被推開。
右眼角有淚痣的小女兒紀若鸝氣呼呼的站在門口。
此刻的她沒有頂着豬頭是正常人類的妝容，憤怒像是即將噴發的火山將臉色染得通紅。
“紀田！你怎麼可以做這種事！在你眼裏我跟姐姐就是道具！我們活着就是你的附屬物品嗎？”
“你這樣的父親真的不稱職！既然沒法照顧好我們，你爲什麼要生我們兩個？”
司玢呆住了，他下意識看向身側的全身鏡，鏡中的自己頭髮夾雜些灰白，是年輕幾歲的紀田模樣。
無聲自語着，司玢看向自己的雙手。
老繭，老人紋，佈滿滄桑痕跡，那是一雙沒有任何裝飾的，普通的男人手掌。
被小女兒激起的情緒被強制穩定，司玢試着去冷靜分析。
‘這裏應該是幻境，漁鬼王跟百口鬼都強調過在這個地方不要相信任何東西。’
‘可如果什麼都不相信也拒絕交流的話，我也沒法掌握任何信息。’
司玢來回掃視自家兩個女兒，如果女兒們生氣發怒的理由足夠簡單，那麼觀察就足以解決。
大女兒紀若鸝看似在抱頭哭泣，可她時不時會悄悄從搭在胳膊的手指間縫隙瞧上自己一眼，在她身邊的被褥下一截剪刀尖刃露出。
司玢嘗試着調動陽氣息流，沒有反應不說，連體能強化後，那種充沛的力量感都消失了。
‘我現在的狀況相當糟糕，不過更可怕的是小女兒。’
紀若鸝靠在門框上，她面色潮紅背在身後的手晃動着，明晃晃的森寒菜刀在身側隱現。
‘她們都在暗中打量我，是在觀察我的行動，大女兒還好只是看着我的腦袋，小女兒的目光最危險，她在看我的脖子還有心窩。’
雖然體能強化沒用，但司玢的大腦足夠清晰。
在這個幻境中，向食銅之碗奉獻後理智消失的後遺症在減退，司玢正在恢復常態。
“爸，你對姐姐做的事就不給我們一個解釋嗎？作爲一個父親，你連說法都不願意給是嗎？”
小女兒瞪圓的雙眼中密佈血絲，紅彤彤的眼眶淚痕未乾。
她走到司玢面前背在手邊的手不再晃動。
通過緊繃的手臂，司玢判斷小女兒已經握緊了菜刀。
‘她仔細觀察過我的要害，已經計算好了出手的角度跟力度。’
大腦活躍異常，給出的結論卻令司玢心驚。
這段時間，跟紀氏雙胞胎姐妹相處下來，他能感覺到兩位都是非常好的女孩子。
就算是在幻境中，司玢也願意代入‘父親’的角色跟雙胞胎相處。
所以眼下出現這樣的狀況真的是自己這個父親的原因？
沒有任何惹怒兩姐妹的記憶，司玢嘗試回憶着。
那時候，自己剛進入藍天社區，第一次見到兩姐妹。
假扮姐姐的妹妹、臥室內的食司命掛像、頂着豬頭外出行動的姐姐……對了，還有關於紀田的信息！
紀田患有阿爾茨海默症，異常健忘，喜歡攝影、象棋跟遊戲，日常喜歡跟女兒們做飯，和梁老頭下棋，偶爾還會去網吧玩。
‘紀田那時候去的網吧應該就是萬象網咖。’
可這些信息有什麼用？
司玢回憶了個遍，也沒從這些信息中找到能幫助自己撫平兩位女兒憤怒的信息。
‘這些只是關於紀田的個人信息，沒有多少時間去回憶思考了！’
司玢眼前，小女兒握刀的手崩起青筋。
在餘光能觸及到的地方，大女兒也摸向了被子下的剪刀。
她們要對自己出手了！
司玢的身體瞬間緊繃。
百口鬼曾經說過，不要試圖殺死幻境中的一切來破局，但如果自己在幻境中死亡會發生什麼？
司玢不知道，他酷愛製作詭異遊戲，除非有優秀的詭異遊戲素材在前面吊着，不然大多數時間，他都會選擇穩健的策略。
而眼下的狀況要更加糟糕，他根本沒有冒險的資本。
帶着血腥味的菜刀刺出，小女兒紀若鸝的臉色猙獰！
好在司玢的反應還在，他一把捏住小女兒紀若鸝的手腕同時，拍掉她手中菜刀。
一把扯起小女兒小雞仔一般摔到牀上。
司玢這才注意到背後大女兒握着剪刀整個人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