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丙和徐慶已經下工返家了,
玉姬又添了一副新的碗筷,乖巧地去前堂暫坐,把相處的時間留給趙元父子。
月色照亮了一方天地,
老喫貨趙元默默地喫着滷味,又品嚐了半碗白酒,眼角一抽,緩緩放下瓷碗。
“沒想到......我兒竟有如此運氣,偶然得到了一本美食祕籍,誤打誤撞,拯救了趙家!”
“王都頭此人也算義氣,一介武夫,居然願意爲你出頭。”
趙元感慨道。
看着月色下氣度不凡,談笑自如的趙燦,趙元忽然道:“我兒.....好像跟平日有些不一樣了。”
“父親可是說我成熟了?”
“是.....不像之前那麼癡迷讀書,懵懂無知了。”趙元感慨萬千。
趙燦笑道:“人都是會成長的,父親不在,我獨立支撐趙家,誤打誤撞開了竅而已。”
“祖宗保佑!”趙元撫須一笑,對此時的趙燦很是滿意,他倒沒有太多的懷疑,歷史上這種突然開竅的例子數不勝數。
父子二人又交談片刻,
趙燦對趙元的舉止交談越發滿意,他忍不住問道:“燦兒,如今你已行冠,且靈敏聰慧,不知今後有何打算?”
趙燦心中一動,望向目光灼灼的趙元,試探一笑:“父親可是有安排?”
“算是吧!”
趙元輕撫頜下三縷長鬚,沉聲道:“昔日你懵懂無知,爲父對你無甚要求,只求你平安康健,那就是最大的心願了。”
“可今時不同往日。”
“你既已開竅,聰慧異常,或許可以繼續學業,參加科舉,壯大趙家門楣!”
“科舉?”
趙燦心中一動,腦海中竟是第一時間浮現了王默的身影,忍不住笑道:“父親,我與王默並列墊底,父親就如此相信我能高中!?”
“那是之前!以後也別跟那個浪蕩子來往了!”趙元惱怒道,儼然一副王默帶壞自家孩子的表情,
許是覺得此話不妥,
趙元斟酌了一下,語氣柔和了不少:“王默是真的駑鈍,不開竅。但是我兒不一樣,生來就是有福氣的,參加科舉,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我兒若是高中,一旦榜上有名,東華門唱名,就算沒有一官半職,那也足以讓趙家光宗耀祖。”
“再不濟.....也不至於讓王提舉那等貪官胡亂非爲!”
趙元循循善誘,對趙燦參加科舉一事很是在意。
趙燦陷入沉思,
趙元的意思很明顯,今日趙家遭禍,乃是因爲沒有靠山,但凡家中有人當個一官半職,也絕不會如此。
王都頭能幫的了一時,可幫不了一世!
自己當官,纔是正道!
可參加科舉,又豈是一件易事!
據趙燦歷史系的前女友所說,宋朝科舉乃是封建時代的巔峯,
宋朝對參加科舉學子的身份並無太大限制,就連商人之子也可以參加科舉,
每三年一次解試,省試,殿試,
故而參加者宛如過江之鯽,
一州之地舉辦解試,高中者即可趕赴東京開封府,參加禮部組織的省試,合格者,最後才能參加皇帝親自組織的殿試。
趙燦不知自己是不是這塊料,
他最初的想法,是繼續自己熟悉的經商事業,然後搬遷到南方安穩地渡過餘生。
畢竟....距離北宋滅亡只剩下七年了.....到時候,長江以北,都將成爲金人的領地,治下漢民,將淪爲亡國之奴,生不如死。
數十年後,更殘暴的蒙古鐵蹄將再次踐踏北地.........
可這些話,趙燦不能說。
他看着一臉期待的趙元,心中嘆了口氣,罷了,反正經商和學業兩不耽擱,一起上手就好了!
正準備點頭答應,趙燦忽然笑道:“父親.....若是保護趙家,不如讓我去學武?”
“學武?”
趙元臉色微變,竟罕見怒斥道:“糊塗!好男兒誰會學武!萬般皆下品,讀書纔是正道!你若是學武,去當那武夫,老夫寧願希望你還是以前的書呆子,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趙元的話很重,怒氣衝衝的樣子不似虛假。
這讓趙燦頗爲詫異,
總說北宋重文輕武,可親自到了這個世界,趙燦才知道,這個重文輕武到底輕到了何等程度。
連平民尚且如此,又何談士大夫,北宋朝廷呢!
趙元心裏有點不是滋味,前世的他雖然是個商人,可心中依然熱血未涼,最敬佩的就是保家衛國,爲國默默奉獻的軍人。
沒有軍人,何談國家安寧?
沒有軍人,哪來百姓安康?
重文輕武......太坑人了!
華夏數千年血性,自此一朝沉淪!
君不見靖康之恥,開封淪陷,皇族成爲兩腳羊,百年積蓄洗劫一空,中州百姓淪爲亡國之奴!
崖山之後,更是再無華夏!
一段段記憶浮現腦海,
趙燦忽然覺得,自己有必做些什麼,
他看着目光灼灼的趙元,輕輕點頭:“且聽父親的,孩兒明日就去私塾恢復學業。”
“好!”趙元欣慰一笑,
此事就此定了下來,
父子二人又寒暄片刻,
接下來,趙元將再次執掌趙家糧鋪,爲趙燦科舉提供充足的物質基礎,而趙燦,什麼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安心備考,準備參加今年秋天的解試即可。
“對了!”趙元忽然指着桌上的白酒道,“此物雖然味烈,卻依然有不錯的市場,爲父準備再開一間酒鋪,售賣白酒,吾兒以爲如何?”
“可!我也是這般想的,此事可由徐慶負責。”
“好!”
趙元撫須一笑,很是享受月色下父子二人爲趙家前程謀劃的氛圍。
夜深了,
趙元終是年紀大了,抵擋不住睏意,回宅睡覺去了。
月色下,
趙燦擡頭凝視着頭頂明月,將碗中白酒一飲而盡,喃喃道:“烈酒方能驅寒.....亂世當用重典.......”
“宋朝......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