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兩兩的考生走出考場,
州學門外,又是一片人山人海,不知在這裏聚集了多少考生親屬。
趙燦跟着人潮往外面走去,
一眼就看到了揮舞手臂的玉姬和郭芙,笑着走了過去。
“小郎君,喝點雪泡豆兒水,解解渴。”玉姬遞過來一碗雪泡豆兒水,這是宋朝的網紅冷飲,很受宋人的喜歡。
趙燦喝了一口,只覺酸酸甜甜,還帶着一絲涼意,味道很正。
“是那個秀娘那裏買的?”趙燦隨口道。
“是!”
玉姬笑嘻嘻道,“孫丙的眼光還是很準的,這附近的冷飲,就屬她做得最好。”
“味道不錯,等會問問她願不願意加入我們。”趙燦一口喝乾,把碗遞給了玉姬,
“好的呢!”
玉姬歡快地應了下來:“小郎君,剛剛有人作弊被趕了出來,掩面而走呢,是杜嵓嗎?”
“不是,他是壓軸的。”
“哦哦。”
趙燦帶着玉姬和郭芙,在考場門口等了一會,終於看到有三三兩兩神色怪異的學子走出考場。
很快,
杜嵓舞弊,死不承認的消息就傳遍了附近的人羣。
“杜嵓?這人好像是晝錦堂學子?”
“不止啊,他還是滄州知州的兒子!”
“我記得他,他頗有詩名,跟趙燦,林甫二人齊名,號稱晝錦堂三才。”
“嘶!這等身份之人居然還作弊?真的假的?”
“真的!被人揭發,當場逮到,死不承認也沒用了,孫知州要革除他的學籍了。”
現場考生議論紛紛,聲音漸漸喧譁,顯然像杜嵓這等身份特殊之人舞弊,帶給他們的震撼極爲強烈,遠非普通人可比。
趙燦混在人羣中,安靜地聽着,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好戲,終於開始了。
舞臺已經搭好,現在只需要把演員請上來,就可以了。
又等了片刻,
就在州學外的考生準備散去的時候,
一羣百姓忽然從遠處蜂擁而至,個個面帶悲色,幾個滿頭大汗的捕快跑在最前面,
趙燦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伍班頭的身影,此時的他表情極爲焦急,焦急中又帶着一絲難以抑制的震驚。
伍班頭一路埋頭狂奔,迅速穿過州學大門,徑直往裏面跑去,他要彙報一件大事。
州學門口,
一大羣面帶悲苦的百姓涌到了州學門口,然後齊刷刷跪下,哀求相州官員爲他們做主。
這些百姓,有衣着富貴之人,也有粗布麻衣之人,匯聚了各行各業。
這番動靜極大,
直接就把還沒有離去的考生和考生家屬都吸引住了,就連附近販賣小喫的攤販都忍不住望了過來。
一瞬間,全場目光都聚集在這些面色悲苦的百姓身上。
“你們.....怎麼了?”
終於有學子上前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一問,直接讓全場沉默了。
“我的酒樓被杜嵓指使潑皮弄走了,我要報官!”
“杜嵓無恥,敲詐不成,指使潑皮毆打我,導致我雙腿殘疾!”
“杜嵓那廝的衣服都是在小店買的,已經欠了十幾貫了,都沒給我。”
.......
一個個百姓抹着眼淚,向圍觀考生敘述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悲慘事情,
杜嵓,杜嵓,還是杜嵓!
看着面前一個個神色悽苦的百姓,熱血未涼的考生憤怒了,他們沒有想到,在相州居然還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此子喪盡天良!必須法辦!”
“我們去面見知州和通判,讓他們依法處置!”
“好!”
“同去!今日我豁出去功名不要,也要爲民請命!”
“我也去!”
學子羣情洶涌,幾個學子站了出來,其餘學子一呼百應,紛紛涌向州學裏面,想要找知州等人處理此子。
很快,
一衆學子,學子親屬,外加告狀的百姓,足足數千人,涌入了州學,
......
外面鬧得沸沸揚揚,可州學的後堂卻很是平靜,
蔡鞗帶着一衆官員,正在此地悠閒喝茶。
杜嵓舞弊,已被革除學籍,但是此事問題不大,杜嵓畢竟有個當知州的老子,只需要改換姓名,再僞造份學籍,來年完全可以東山再來。
他還有退路,衆人也不至於完全得罪杜知州。
此事,就這麼結束了。
此時,
當着蔡鞗的話,孫知州等人正在笑着聊天,恭維着今天晚上的宴席如何開始。
蔡鞗笑而不語,腦海迴盪着前幾日趙燦拜訪時的話語:
“扳倒杜嵓,我有五成把握,但是還需千里兄助力,如此方有十成。”
“你真有如此信心,可以對付一個知州之子?”
“十成!”
“好!那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做到的?計劃呢,說來我聽聽。”
.........
“孫知州!”
衆官員尚在後堂休息,伍班頭已經急匆匆地衝了進來,一眼找到了人羣中的孫知州。
“孫知州,大事不好了。”
“何事如此慌張?!冷靜些!”孫知州眉頭挑了挑,心中忽然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可伍班頭哪裏還能冷靜下來!
他沒有想到,這才幾天的功夫,那趙掌櫃果然找了一羣百姓前來告狀,狀告杜嵓胡作非爲,指使潑皮巧取豪奪。
地契,賬冊,人證物證全在!
伍班頭只看得頭皮發麻,他有心想推辭,可是一想到那天晚上趙燦的話,咬咬牙,伍班頭最終還是帶着地契和冊子,往州學而來,準備彙報孫知州。
豈料,
不知是誰在後面鼓動,告狀的百姓居然跟了上來,浩浩蕩蕩上百人往州學而來。
伍班頭把門口發生的事情迅速敘述了一遍。
“什麼?”
孫知州傻眼了,從椅子上豁然站起,目瞪口呆:“你.....你說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今日來了上百百姓,都要狀告杜嵓!”
伍班頭一臉苦笑,“孫知州,現在.....此事怎麼辦?”
孫知州下意識扭頭望向蔡鞗,蔡鞗微微一笑:“我是主考官,不是本地長官,此事.....孫知州自行處理就好。”
“好!”
孫知州心頭鬆了一口氣,蔡鞗袖手旁觀就好了,這等小事,他隨便糊弄一下就可以過去了。
畢竟是杜知州的兒子,革除他的學籍就已經很麻煩了,若是再把他下獄,那以後到了開封府述職,大家遇到就很難看了。
孫知州心中如此想着,正準備下令把百姓帶回府衙處理,門口忽然響起了巨大的喧譁聲。
緊接着,
一個官吏從外面連滾帶爬的跑了進來:“孫知州,唐通判,不好了,外面學子和百姓鼓譟起來了,要求法辦杜嵓!”
“什麼?”
孫知州臉色一沉,他隱晦地給了唐通判等人一個眼神,大步往外面邁去。
一衆官員急忙跟上,
蔡鞗微不可察地笑了笑,負着手,慢悠悠地跟在最後。
外面,
上千學子,學子家屬,告狀的百姓,足足數千人已經把州學圍堵地水泄不通,
孫知州等人一出現,
立即有百姓哀嚎上前,大喊道:“請知州爲我等做主啊!”
“請知州爲我等做主!”
上百百姓齊刷刷大喊,數千學子和家屬齊刷刷望向孫知州。
孫知州眼角抽搐了一下,一滴大汗悄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