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南下開封府,按照馬車的速度,慢慢悠悠,大概要兩日功夫,中途還需要找個小店休息一番。
馬車內,
包括趙燦在內的四個平民學子各自閉目休息,也有人拿出了書本學習。
“永輝兄,給你!”林甫看到趙燦在看書,從自己包裹中找出一本書籍,遞了過去。
趙燦隨手接過,發現是林甫註解的一本《中庸》。
林甫笑道:“解試結束後,邵夫子就一直在講解《中庸》,說是今年省試可能考這個,你拿去看看吧,或許有用。”
“謝了。”
趙燦收下《中庸》,認真地看了起來。
他看書的速度極快,加上有林甫的註解,不多時,一本《中庸》已經被他看得差不多了。
閉目沉思一會,
確定自己對手中的《中庸》沒有太大的遺漏後,趙燦把《中庸》還給了林甫。
“子美兄......書我看完了,還你。”
“永輝兄,不再多溫習幾次嗎?”林甫欲言又止,他在暗示趙燦多看幾次,把他註解的內容也看一下,如此,才能更好地理解這本書。
“夠了。”趙燦微微一笑,並不多言。
“好吧。”
林甫無奈,收下《中庸》,低頭繼續看書,而趙燦則是閉目假寐,準備休息一下。
馬車搖搖晃晃,氣氛變得沉悶了一些,
安靜地很。
馬車上,另外兩個學子看着閉目假寐的趙燦,還以爲他睡着了,竊竊私語了起來:
“他看書好快.....那麼厚一本《中庸》幾下就看完了。”
“是啊,真的看懂了嗎?”
“誰知道了,你說他爲何要跟我們擠一輛馬車,完全可以自己僱一輛最好的,我聽說他可有錢了。”
“不知道啊.....”
聲音斷斷續續傳入趙燦的耳朵,趙燦心中笑了笑,沒在意。
林甫卻是皺了皺眉,轉頭呵斥了二人一句:“不要在背後議論他人,抓緊休息吧!”
“好!”
林甫顯然在二人心中分量頗重,他一開口,二人當即閉嘴不言,或休息,或看書了起來。
黃昏時分,
馬車在一座小鎮中停下,四人準備在小鎮的客棧上過一夜。
這座小鎮地理位置不錯,算是北地各州學子南下的必經之地,
趙燦等人下了馬車的時候,客棧前已經停了七八輛馬車,客棧前堂更是人聲鼎沸,一個個朝氣蓬勃的學子在跟掌櫃要客房。
“這麼多人?”林甫也嚇了一大跳,可他沒有退縮,硬是擠了進去,不多時,林甫高舉着兩張房牌,面紅耳赤地擠了出來。
“沒房間了,只剩下最後兩間下房了。”
“下房?”同行的兩個平民學子當即叫苦了起來,“這下房牀板太硬,我可睡不着!”
“可實在沒房了!”林甫苦笑,“最近的小鎮還在三十里開外呢,晚上可不好走。”
“這.....”兩個平民學子對視一眼,表情都很踟躇。
“下房就下房,睡一覺而已。”
趙燦哈哈一笑,隨手接過一張房牌:“子美兄,晚上你跟我睡一屋!”
“行!”林甫隨手把另外一張房牌遞出,提着包裹興沖沖地跟趙燦上了二樓。
二樓,最裏面,
果然是下房,除了一張牀,一張桌子,兩個凳子外,一無所有。
不過屋子還算整潔,空氣也很清新,
趙燦隨手把包裹放下,打開窗子,笑道:“房間還算不錯,晚上可以睡個好覺了。”
那一邊,
林甫已經在鋪牀了,
趙燦過去拍了拍牀板,果然很硬,下面居然一點墊的東西都沒有。
趙燦小聲嘀咕了起來。
“永輝兄,你睡裏面還是我睡裏面?”
“你睡裏面吧,我這人好動,免得晚上吵醒你。”
“好!”
二人很快更衣上牀,準備休息。
踏踏,
走廊上偶爾響起腳步聲,窗外也有行人斷斷續續的談笑聲,
趙燦睡得迷迷糊糊,一直處於淺睡眠狀態。
“永輝兄,你睡了嗎?”
“沒有。”
“哦。”
........
“永輝兄,你睡了嗎?”
“沒有。”
“哦。”
.......
又是一陣沉默,趙燦睡意全無,乾脆直起半個身子,靠在牀頭,道:“子美兄....這次省試有把握嗎?”
“不知道.....”
林甫也直起半個身子,低聲道:“省試的難度.....跟解試相比,可謂是天壤之別。許多在當地頗有才名的學子,在省試連幾屆都不中,也是常有的事情。”
“我學業一般,這次在相州的名次都很一般,只怕省試會名落孫山。”
“無妨,一次不中下次再來就好了。”趙燦隨意道。
林甫苦笑:“哪有永輝兄想得如此簡單,一次科舉不中,三年苦讀就白費了,又要三年苦讀.....三年復三年,人生又有多少個三年呢?”
“這倒也是。”趙燦感慨地點點頭,忽然道,“子美兄的志向是什麼?爲何要參加科舉?”
“我嗎?”
林甫怔了一下,思忖一會,緩緩道:“我出身平民,從小立志爲百姓謀福利,這就是我讀書的志向。”
趙燦聞言笑道:“可眼下朝堂昏聵,各地民怨四起,只怕子美兄難以有所作爲啊。”
林甫表情很堅定:“如張載先生所言,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僅此而已。”
“說得好!”趙燦忍不住鼓掌一笑,這是他第一次遇到一個渾身充滿正氣的讀書人,像林甫這樣的讀書人,真是太少了。
可也從來沒有斷絕過。
華夏民族,歷經五千年風風雨雨,一次次跌倒再爬起,再走上巔峯,靠的就是一個又一個像林甫這樣充滿正氣的讀書人。
趙燦半真半假道:“子美兄說得好,他年我若是爲官,子美兄可來給我當幕僚,我們聯手肯定可以造福一地百姓。”
“那永輝兄呢,爲何讀書?”林甫反問。
我想造反來着......趙燦暗暗心想,嘴中卻說道,“從小讀書,稀裏糊塗就中瞭解元,現在又要去開封府參加省試,估計只怕又要稀裏糊塗中狀元了。”
“科舉哪有這番容易,永輝兄莫要開玩笑了。”
林甫苦笑,他覺得趙燦說自己會高中狀元一點都不靠譜。
“沒有開玩笑。”趙燦哈哈一笑,隨意道,“這樣吧,我若是中了狀元,子美兄恰好又沒中,就給我當個幕僚如何?待遇虧不了你的。”
林甫一怔,搖頭失笑:“永輝兄真如此自信?”
“事在人爲嘛!賭不賭呀?”
“賭!”
林甫大笑道:“能在狀元郎麾下效力,我林甫也算不枉此生了。”
“那就這樣說定了。”趙燦笑着伸出小拇指,“拉勾算數。”
“拉勾算數!”林甫苦笑不得地伸出小拇指,與趙燦拉勾約定。
寒暄一番,二人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
四人早早起牀,又趕了一天路,終於在下午時分進入了開封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