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浩宇啜泣兩聲擦乾眼淚,跌跌撞撞奔向莫愁。
“老俠客?”
莫愁本來轉身已走半步,聞言一愣轉過身來。
“對啊,你不就是我在小河邊救起的那灰髮老者嗎?”
莫愁啞然一嘆,神情恍惚。
魚九兒身影,始終縈繞在莫愁腦海。心痛也如刀割無時不在。自己一定是心傷太重,一夜白了頭。
“天下已無我留戀之人,再見。”
“無名老俠客,您且慢,且慢!”
解浩宇從走到跑,卻始終距離莫愁十步開外,百思不得其解只好高聲道。
“老俠客!救我一人,不如不救。可救蒼生,何隱山中!?”
這一句,止住莫愁腳步。
解浩宇氣喘吁吁,才發覺自己竟已追着莫愁跑出一個山頭外,渾然不覺。
莫愁回過頭來。
“你方纔說什麼?”
解浩宇心中忐忑。其實方纔那句“救我一人不如不救,可救蒼生何隱山中”是他在華州城說書人那聽來的隻言片語,根本不是他原話。
“這……晚輩解浩宇,老俠客可有姓名?”
“莫愁。”
解浩宇一震,難道真是那個莫愁……應該不會。說書人講,那莫少俠傳說不過二十一歲,長的是皓月星眉,脣紅齒白英武過人,怎麼會是一佝僂老者?
應當只是重名罷了。
“莫……老俠客,您實力高強,不爲天下家國出力排憂解難匡扶正義,反而頹然離去,豈能稱俠?”
“今天下安定,有何苦難?”
“而今大西朝廷新立不過二十年,已換一主。皇帝雖賢德卻不過二十歲,難以服衆。”
“鎮北,平南,西涼,東海四王威震邊疆,早已聖旨不服,更不要提朝中還有一尊巨惡奸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燒殺搶掠爲非作歹無惡不作,天下苦之不敢言久矣,我大西皇朝盡顯破碎之象啊!”
“報恩報仇爲己者,強人也。報恩報仇爲他者,俠人也!”
解浩宇一口氣把自己從老爹那聽來的玄話,一字不差地背了出來,還加了從說書人那聽來的幾句大話。
“莫老俠客,何言天下已無留戀之人?這青山綠水,遍地炊煙皆是黎民蒼生,哪個不是你我他留戀之人?”
莫愁心如明鏡,道。
“道理不錯,那你要我,去殺他?”
“這……”
解浩宇猶豫不決片刻,終於握拳下定決心。綠豆雙眼,滿是堅定。
“是。我父解知移乃前朝元老,雖已乞骸骨歸鄉有年,朝中仍有舊部許多,家財萬貫。願用黃金萬兩,只爲殺他一人!”
莫愁心痛,似乎減弱了些。
莫愁胸膛中,這顆絕無僅有的魔教有史以來最完美的傑作,太魔心似乎在追求着什麼。
“少爺,救救他們吧。”
莫愁恍惚中,彷彿看到一輪刀山火海,黎民百姓苦不堪言。魚九兒聲音,若隱若現。
“救救他們的九兒……”
這天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九兒,只是莫愁沒保護好自己的。
心痛,如海浪翻涌眼神卻重回年少堅毅。
“殺誰。”
解浩宇咬牙。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他不能再遊手好閒,毫無擔當。哪怕對方比皇帝勢力還強,也須一搏。
迎刃之刃,方爲劍刃。
“當朝宰輔,四世三公。笛歡,笛閣老。”
“好。”
日落夕陽下。
解浩宇回到馬車隊旁,替父親閉眼。
莫愁以一顆石子彈天后,翻遍其餘人屍身,在梁澗身上找到一張三千兩黃金銀票,與一封藏的極深的書信。
書信中只有隻言片語,寫道。
莫愁將此信給解浩宇看過,解浩宇滿面紅熱。
“這姓梁的果然不乾淨,我當時就說了……”
“走吧。”
莫愁將書信摺好收入懷中,漫步離去。
解浩宇步步跟上。
“莫老俠客,晚輩斗膽問一句,您與那個英名滿天下的莫少俠是什麼關係……”
“不熟。”
“哦……”
解浩宇還以爲能憑老者關係,見那位莫少俠一面。真是頗有些遺憾。
“那莫老俠客,下一步咱們怎麼走?不乘馬車,這荒郊野嶺的……”
“那五輛馬車坐不得。我特意放那大西十二生中的老鼠逃回報信,若乘此中車定然暴露蹤跡。”
“那咱們?”
莫愁一語驚人。
“密潛紫京城,劍敲相府門。”
“啊!?”
解浩宇大喫一驚!
“我滴乖!不是,您就這計劃?沒什麼別的打算?笛老賊可是有明暗天榜二十一位高人貼身保護,您這是打算把皇朝宰相當豬殺呢?”
敲相府門,殺人?
解浩宇想都不敢想!一身肥膘,開始抖動冒油。
“那啥,您跟晚輩透個底,您到底什麼水平,高居天榜多少位?”
莫愁搖頭。
解浩宇平白無故多流三分汗,覺得自己被坑上了賊船。
“那您總上過天榜吧?”
莫愁復搖頭。
“啊!?天榜都沒上你不早說,那晚輩可不能陪你去相府送死,我……”
莫愁咳嗽兩聲。
“我視天榜如芻狗,曾將前十捏成球。”
“咔!”
解浩宇聞言當即下頜脫臼,噫噫嗚嗚半天才接好,狂喘粗氣。
“你淨跟我在這吹牛皮!還捏成球,你知道天榜前十什麼概念嗎?一拳百萬斤打爆山嶽的絕世高手,還芻狗!”
解浩宇越發覺得上當,在林中穿行時便打算離開,卻沒找到什麼機會。
二人穿過樹林,來到一處偏僻官道附近。
早有一輛馬車,在此等候。
馬車下,溫筵筠任浩然徐慕蝶三人排成一排,見到莫愁先是一驚,再齊齊一拜。
自七日前莫愁與萬重嶽北峯巔峯決戰之後,三人便一直加班加點在附近搜尋莫愁蹤跡,功夫不負有心人。
“拜見掌……”
莫愁頭一搖。
溫筵筠知道是莫愁要隱藏身份,便攔住二人話語,取出華字玉佩一個,許如清蓮花髮簪一枚,仁貴二百兩銀票一張,還有炎悔煉天令一塊。
莫愁頷首,將所有東西取回來。每一件東西,感覺都如此沉重。
解浩宇卻很奇怪。
“莫老俠客,這幾位是……”
“朋友。上車吧,直奔紫京城。”
莫愁翻身上車,三人緊隨其後。解浩宇猶豫片刻,這荒山野嶺也只能先走。
解浩宇一上車,車內立刻擁擠起來。
鍾齊已成了專業馬伕,一甩馬鞭驅馳飛快。
尷尬之中,莫愁忽然想起什麼,側身道。
“鍾齊,路過崑崙停一下,去玩一趟。”
解浩宇滿面通紅,狂抓頭髮。
“啥!?去哪玩?”
“你說的不會是江湖八大……七大派之一的崑崙派,七大派綜合實力前三的頂級大派,天榜高手超過三十位,內含駭人禁區必死之地的那個崑崙吧?”
“對,就是那個崑崙山啊,美景一絕旅遊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