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時日也只剩下兩月多,真可謂火燒眉毛。
莫愁整日整日地在帥轎中閉目打坐,修煉內功卻精進不大,似乎總有一層無形屏障阻攔。
這一日也是一般,莫愁一連修了三個日夜,清晨方纔嘆氣而出。
新鮮朝氣,撲面而來。
“哎。”
連續苦修無果,莫愁如今的境地已經與華山祺峯神祕洞穴之中,那坐化的白骨一模一樣。
再不做些一二,那白骨便是莫愁不久下場。
太玄真經這東西,莫愁一開始也練得不難,誰知後來越發玄奧,沒有具體功法指引莫愁根本無法確定,到底如何進一步修煉。
好比是觀神醫治病,也許觀得多了也能看出些門道來,但神醫不開口,你永遠只能旁觀。即使膽大包天去醫治患者,一刀下去便沒有回頭路。
功法這東西,也沒有回頭路。用的好了,可強身健體增長自身,用得差了,那後果可不好說。
莫愁也不敢貿然行氣,按自己的那一套運轉太玄真經。
下了帥轎,頓時便有幾人圍來。
石驚玉上來,誠惶誠恐。
“大帥!徐將軍近幾日沉溺女色,且經常神出鬼沒,我怕他被西域人動了心,多多提防纔是!”
鍾齊則略有怒氣道。
“掌門,你之前帶回來那老銀可不安生,近幾日吵着鬧着要喝酒,我把咱捨不得喝的酒給他,他卻一口不喝,說酒太差!”
金龜衛士鄧老三也上前來。
“大帥,無界山已到了!”
莫愁一擡手一轉身,衆人駁雜話音瞬止。
青空畫海,雲遊魚戲。
一座高山聳立在面前。山體青翠欲滴,無華山之銳,無崑崙之祕,無西域之邪,無紫京之威,無魔淵之詭,無青城之靜。
而是別具一格地,動靜錯落,生機盎然。
鳥獸融與自然,草木枯長隨風。
“這,便是無界山。”
李缺一說着出現在衆人身後,看起來表層的霜寒已經驅逐不少,但臉色還是蒼白無紅。
“軍師,你也出來了,可急死我!徐將軍他……”
李缺一一揮手,石驚玉便不再說話。
這件事情要麼李缺一知道,那麼沒事;要麼李缺一不知道,那他也管不了。
軍師都沒算到的事,他石驚玉一介武夫做的了什麼?
李缺一上到莫愁旁,幾乎是並肩而立但還是微遜半步。
兩個蒼老的青年,望着翠綠之山。
一切化作無言。
終是缺一開了口。
“現在怎麼辦?”
“我們上山。”
“我是說你的病。”
“對,我們上山。”
李缺一暗暗搖頭,因爲他早已知道莫愁的病,其實並不是病。
血天魔功過度透支身體的副作用,會使得身體加速衰老。唯有成聖增加命元壽血,纔有可能轉危爲安。
當你可以預見未來,方始知曉現在有多無助。
李缺一默然不答,只道。
“好,我們上山。”
莫愁一行三百金龜衛殘兵,正午纔來到無界山腳。
“真是好一片翠綠青山。”
任浩然禁不住感慨一句,卻不想招來了魏長生。
“嚯,這地方肯定不少寶貝,俺可得摘點回去。雖說俺爹孃走嘞早,洛河派也需要。”
莫愁聽罷想起幾人過洛河時發生之事,便對魏長生道。
“我等上次過洛河時,遇見洛河派駱丘,說是你師兄……”
“駱丘?”
魏長生顧着腦筋想了會兒,才轉過這彎兒來。
“比起洛河派其他系的那些一年到頭見不着幾面,死命修煉不近人情,斤斤計較滿眼全拳錢權的師兄師姐強多了。你見着他了?他咋了?”
莫愁本要接話李缺一卻忽然插道。
“駱丘說,你因代表洛河派出席太安小會久久不歸,洛河派已將你除名!”
魏長生雖然憨厚卻不愚蠢,自己師父走後本來在洛河派就不受人待見,久久不歸被掃出門派也是無奈之事。
“哎,也罷,除名也好!自今日起,你我三兄弟便可共進退了!”
莫愁不知李缺一何出此言,畢竟當時在洛河附近駱丘只說了想要早日聽聞魏長生消息,並未說過洛河派除名之事。
不過此事暫時也不算什麼,莫愁將心思迴轉在當下,踏上無界山。
那些有的沒的,還得自己先過了這一關再說。
馬隊走上無界山,衆人皆有些緊張,防備做得很足,畢竟是軍中出身,即使已經得勝回朝也不會放下戒備。
老銀從馬車上下來,鬱悶地踢着草,腳法精準無比心中是如有癢蟲。
“什麼時候才能喝酒!”
莫愁看這老小子近日確實老實無害,隨手將葫蘆扔入他懷中。
“上山之後問問看,山家有沒有酒!”
喜得老銀眉眼彎彎!
“好,走!快走!”
無界山宜人之地卻未見人煙,衆人行了片刻也未見前路,既無車轍之痕,也無足印淺深。
“這……怎麼走?”
四面八方皆是綠草溼地,馬隊萬一不慎落入沼澤,那便要費很大力氣。
莫愁閉目感受,此地人煙不多,衆人身上也不再揹負西征重任,何不開門見山?
莫愁納氣傳音,聲震羣山。
“華山莫愁,特來還恩無界山簡老,何不示前路?”
聲音迴盪不息,驚起一灘鴨鳴。
衆人稍候片刻,只見草叢中竟鑽出一八九歲孩童,手腳皆戴金鎖,面色紅潤。
“哪位是莫愁少俠?”
“是我。”
莫愁上前一步,特意降身與男孩齊平,道。
“簡老是我救命恩人,我此來還恩,你可知他人在何處?”
男孩笑嘻嘻。
“你就是師父整日唸叨的,那個超越天榜的少年大俠?看起來也沒什麼特別的嘛。”
“簡老是你師父?”
“是。師父他老人家臥病在牀,特意叫我出來迎接。”
男孩似乎不滿意莫愁極其普通的夜行衣形象,嘟嘟囔囔又道。
“不像,怎麼看也不像!”
“不像什麼?”
“不像個大俠,也不像個大帥!我聽師父講的故事裏,大俠都是劍不離身,大帥都是高手簇擁,你這左玉佩右香囊……倒像是個商隊的主兒。你不會是冒名頂替莫愁吧?”
莫愁倒沒料到這小子知道這麼多,被他逗笑。
“我便是莫愁,如假包換假一倍十!”
“我不信!你得證明一下,不然不能讓你進山!”
莫愁又被逗笑,在這孩童身上看到自己悲愴的童年,笑又化作無。
“行吧,那你想看什麼?”
“劍啊,你有劍嗎?師父從來不讓我碰劍!”
劍?這還不好辦?
“你看好了。”
莫愁蹲住了,手捏劍指一指南天金色流星語氣竟帶着三分稚氣與自豪!
“看到了嗎?那就是我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