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邵儘管已經做好建昌侯張延齡做出出格的事情,但沒想到還真超出了他心理預期。

    他想到那廝會喫喝嫖賭、霸佔人家田地或者強搶那個民女什麼的,比較符合他張狂、浪蕩貨的本性,沒想到這廝竟然連妻子都殺!

    “他爲何會殺妻?”

    秦邵問道。

    “建昌侯寵愛妾室,跟妻子顧氏發生矛盾,拌了幾句口角,可能也因爲那寵妾火上澆油,建昌侯拿棍子打妻子,就給打死了!”

    張璁回稟道。

    “是誰報的桉?以建昌侯的德行應該不至於會承認此罪行吧?”

    秦邵有些迷惑。

    大明律:夫毆妻至死者,絞刑,屬於真犯死罪,秋後處決;如果是預謀殺人,根據犯罪實行狀態,既遂者斬,致傷者杖一百流三千里,未得手的杖七十;過失者不論罪。

    就秦邵瞭解的大明律,關於殺妻的事情,很少能定桉以命抵命的。

    說到底,這個年代還是男性地位要高許多。

    就根據現在的大明律可以看出,說是殺妻判處死.刑,後面還有個過失者不論罪。

    建昌侯又不是個傻子,完全可以說自己是過失殺人,逃過罪責。

    另外,說妻子給自己帶綠帽子也是不錯的方法。

    按照《大明律》中的規定,如果一個丈夫當場發現了妻子的出軌行爲,那他可以殺死妻子和姦夫而不用受到法律處罰。

    這條律條還是經過太.祖朱元章首肯的,他認爲一個男人發現自己妻子跟另外一個男人在牀上時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是很正常行爲。

    並且還補充了一個很有趣的律條,那就是:如果丈夫只殺死妻子而放走姦夫,那他將按照殺妻的罪名受到懲處。也就是說,丈夫發現自己被綠後,只有殺死通姦雙方纔能免責,只殺一個反而要遭到處罰。

    秦邵第一次看到這個律條的時候,正在喝水,差點沒將水噴出去!

    老朱那性格確實會有此想法,他性格強硬,看不得男人軟蛋,這是用律條讓男人強起來。

    就怕武大郎遇到西門慶,實力不足,被反殺了!

    不過堂堂建昌侯說自己被戴了綠帽子也不好看。

    “建昌侯當然不會承認殺妻,他說妻子顧氏是生孩子難產而死的,只是妻子的陪嫁丫鬟看到他殺妻,逃到顧氏孃家,顧主事就帶了家人前去順天府報桉。”

    張璁解釋。

    “顧主事?”

    “忘記跟陛下介紹,建昌侯去歲妻子過世,娶了戶部顧主事顧安的小女兒爲妻,這不過才兩年時間,顧氏懷孕沒多久還沒生產,誰知道卻發生這種事情,聽說顧主事的妻子聽了當場就昏了過去。”

    張璁很惋惜地說道。

    顧安和張璁是老鄉,認識很多年。

    張璁科考不順,在京城四處碰壁的時候,顧安還曾幫助過他。

    張璁這人不擅於維護人際關係,特別是早些年科考不順的時候,性格有些極端,跟夏言多次發生矛盾也是基於如此。

    如今一切順遂,雖然張璁一心做孤臣,跟顧安沒有太多來往,但畢竟算是自己的老鄉故友,很是同情。

    顧安這人其實心地善良,待朋友真誠,但在職場上也有油滑的一面,其實也算是急於求成。

    他沒什麼後臺和大的關係,只能想門路靠結交權貴,期望自己仕途上有些進步。

    當初他跟建昌侯結親的時候,張璁其實並不是很贊成,還讓自己的兒媳跟顧安的妻子聯繫,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只是顧安並未將自己的勸道放在心裏。

    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以張璁的做人,自然不會主動爲老友奔走,但他能做的就是將這件事的真正實情告知皇上,也算全了顧安當年對自己的幫助。

    大明律,死.刑,特別是皇親國戚的審.判,官府抓了之後,到刑部,然後到大理寺,最後結果還是要皇上定奪。

    如果先帝在的時候,即使建昌侯殺了妻子,不,就是殺了顧安一家,張璁也不敢想象張延齡能受到重罰,張太后不倒打一耙,事情能不了了之就不錯了!

    就是如今新帝上位,張璁如實稟報,也只是想皇上給建昌侯一些教訓,讓顧安從牢裏放出來就好了。

    是的,顧安如今也被抓入大牢。

    張延齡以誣告的名義告顧安,顧安也被關進了刑部大牢,如今單等刑部審查判桉。

    “爲小妾打死懷孕的妻子?”

    秦邵有些無語。

    張家果然是爛泥扶不上牆,最後家破人亡也不冤!

    不過想想能培養出張太后這樣“格局”的女人的家庭,能有什麼格局和前瞻眼光呢!

    “比打死更過分,顧氏懷孕八個月,本就快生產了,張延齡打死了顧氏,擔心被發現打死妻子,就用刀剖開了顧氏的肚子,將孩子拿了出來,做出妻子難產而死的假象,恰巧被剛從外面回來顧氏的丫鬟發現,不然這事……”

    張璁嘆息說道,他當初聽了這樣禽.獸不如的事情,縱然見慣不少事情,仍然不免惡寒!

    “不過這事也只是顧氏丫鬟一面之詞,至於具體情況,單等刑部審過方知。”

    張璁委婉地說道。

    他跟顧安關係相比較近些,爲避免自己說的太過於偏頗,又補充道。

    秦邵倒吸了一口涼氣。

    縱然他逃難過來,早已見過各種奇葩的事情,易子而食也不足爲怪。

    但如今太平年月,張延齡還是不缺衣食的權貴之家,竟然爲了掩蓋罪行,做出這樣殘忍之事,真是有些太缺乏人性。

    雖然張璁委婉說是顧氏丫鬟一面之詞,但根據張延齡那德行還有顧氏和建昌侯府邸的差異,這事應該是八.九不離十了!

    “秉用,天子犯法與庶民!趙鑑一向以公正嚴明着稱,桉子該怎麼審就怎麼審吧!還有京城莊園的事情,你不是現在進展有些困難嗎?建昌侯如今在大牢中,你也可以多去探討探討京城皇莊的事情!當然,張鶴齡是老大,作爲長兄,應該會幫弟弟活動這件事,你沒事也找他聊聊!”

    秦邵笑道。

    “陛下明鑑!”

    張璁滿臉欣喜。

    “自洪武迄弘治百四十年,天下額田已減強半,而湖南、河北、廣東失額尤多,非撥給於王府,則欺隠於滑民。”

    張璁前些時日的稟報,跟秦邵預測的差不多。

    大明土地兼併之嚴重,早已超出他的預期,難怪國庫空虛,沒有銀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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