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揚州的繁盛，不該建立在百姓的困苦之上，揚州，更不是法外之地，不是某些不法狂徒的庇護所。”
朱厚照對着羣臣斥責道：“揚州瘦馬，喪心病狂，其中包含多少罪惡與骯髒，數都數不清，作爲朝廷大臣，自稱爲民請命，你們就不覺得丟人嗎？”
羣臣聞言，皆是臉皮漲紅，羞憤不已，揚州瘦馬其中的門道，他們都知道，可他們去的時候，卻是極爲歡快，如今想來，心中不覺感到萬分羞恥。
“封禁揚州瘦馬，還天下百姓一個公道，此乃大善之舉，老臣願意支持陛下。”
德高望重，資格堪比劉健，謝遷，李東陽的費宏高聲說道。
王陽明，張懋，費宏都發話了，其他人自然也就沒意見了，就是有意見，也不敢說出來。
剛剛滅掉文官集團的朱厚照正是威勢達到鼎盛之時，誰敢在這種時候跟他唱反調。
“此事就這麼定了！”
朱厚照眼眸中盡是不容置疑，羣臣同意，揚州瘦馬要禁，羣臣不同意，揚州瘦馬一樣要禁。
這事沒有商量的餘地，之所以提出來，也只是象徵性的通知一聲。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將青樓妓院也禁了，但在這個時代，要想完全封禁青樓妓院，是不大可能的。
今天封禁了京城的所有青樓妓院，明天就能搞出個八大胡同，京城尚且如此，就不用提其他地方了！
從齊桓公搞出青樓妓院開始，就註定了這是個十足的大麻煩，因爲青樓妓院滿足的是天下無數男人的需求。
除非他能把天下的男人都閹割了當太監，否則青樓妓院就會一直存在下去，無非就是換個經營方式，由明轉暗而已，治標不治本。
“陛下，朝廷方纔經歷大亂，爲安撫天下民心，臣懇請陛下提前舉行恩科，開科取士，以平息動亂之後帶來的騷動。”
新任吏部尚書梁儲提議道。
經過朱厚照數次的大清洗，翰林院候補官員也快要用完了，開科取士，不但能夠安撫人心，還能挑選合適的人才，填充翰林院，免得下一次官位空缺的時候，找不到官員替補。
“准奏！”
朱厚照輕聲道：“朝廷開科取士，首在公道，愛卿行事向來嚴肅公正，朕便將恩科之事交由愛卿，希望愛卿能爲朕選出可堪大用的良才！”
“命吏部尚書梁儲爲主考，武英殿大學士費宏，文淵閣大學士王鏊爲副主考，全權處理恩科大試！”
“臣，遵旨。”
梁儲，費宏，王鏊叩首謝恩，內心皆是苦笑不已，大家都是積年的老狐狸，如何聽不出朱厚照話裏的弦外之音。
開科取士，首在公道。
怎麼樣纔算是公道，這可是個極爲模湖的概念。
大明文風鼎盛，盛在江南，才子輩出，相較之下，北方學子就要薄弱得多，科舉考試進行以後，中榜者一定是江南學子居多，北方學子居少。
自古文人相輕，即便北方學子學問不如南方學子，也一定會認爲考官偏袒，刻意舞弊，這種情況在大明初期尤爲明顯，甚至還冒出個轟轟烈烈的南北榜桉，大明第一個靠真才實學考中的狀元郎還讓老朱殺了平息衆怒。
朱厚照刻意提醒費宏科舉要“公道”，就是讓費宏別忘了這條老規矩。
文官集團落馬，江南出身的官員幾乎全軍覆沒，北方出身的官員佔據了朝堂的大部分要職，費宏很可能會大力提拔江南學子，以維持南北雙方的平衡。
他的想法不無道理，畢竟北方學子勢力過大，對朝廷並沒有什麼好處，但朱厚照不這麼看，北方學子競爭力是比不過南方學子的，即便現在的朝廷官員大多是北方學子出身也一樣。
刻意拉南方學子一把，只會讓南方學子迅速崛起，再次成爲文官集團一樣的龐然大物，那是朱厚照不願意看到的。
所以還是維持現狀最好，南北雙方取士平衡，南方學子崛起的速度纔會在他的完全掌控之中。
“今日朝議就到此爲止，退朝！”
處置完文官集團，五軍都督府改組軍部，封禁揚州瘦馬，提前舉行恩科大試，該辦的事辦了，該宣佈的也宣佈了，朝會也該結束了！
......
“皇爺，對那位該作何處置？”
豹房之中，將王陽明呈上的官員認命奏摺批閱完成的朱厚照坐在太師椅上愜意的喝茶休息，劉瑾湊過來小心翼翼的問道。
他口中的那位自然是春華樓的大老闆，跟朱厚照鬧翻臉的皇后夏止。
聞言，朱厚照愣了一下，對夏止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爲好。
從內心深處，他是不想殺夏止的，畢竟在他剛剛上位那會兒，內閣三巨頭把持朝政，他就跟一個吉祥物沒什麼區別，是夏止一直陪在他身邊，他對夏止有一種特別的感情。
即便他無意間弄死夏儒，夏止跟他鬧翻，他也沒廢掉夏止的皇后之位，還很大方的放夏止出宮，彼此眼不見，心不煩。
但現在這種情況，夏止卻是不得不死，他以春華樓爲局，算計了整個文官集團，將文官集團一網打盡，這是他的成功，可後遺症也很明顯。
整個京城，誰不知道皇帝在春華樓中毒，不管朱厚照有沒有中毒，不管是不是文官集團在幕後操縱，春華樓不可能繼續存在，夏止作爲春華樓大老闆，也難辭其咎。
毒害皇帝，是死罪。
朱厚照也不可能站出來解釋說春華樓就是他佈下的一個局，爲的就是算計文官集團，與春華樓，與夏止毫無關係。
他也是要臉的，讓天下人都知道皇帝以身犯險，來算計自己的臣子，那成何體統，皇威何在，天下人又會如何看待他。
基於情勢考慮，春華樓留不得，夏止，必須死！
朱厚照閉上雙眼，陷入了沉思，一邊是他頗有感情的女人，他名義上的皇后，一邊是他的面子，想要做出抉擇，還是需要一點衡量。
許久之後，他做出了最合理，也最無情的選擇：“賜鴆酒一杯，讓她自己了斷吧！”
他還是選擇了自己的面子。
飲鴆賜死。
結束他與夏止之間的孽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