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湖水裏,一隻長不知幾萬米的黑色大魚迅速地潛游。
它有着像蝠鱝一樣的扁平翼狀鰭,兩顆黑色的眼珠比最深的夜還要黑。它已經下潛到了水下十幾萬米,但它的速度絲毫沒有降低。
堅實的土地在它快要觸底時,就化爲了冰冷的湖水。而在它經過之後,繁多的魚蝦誕生在了湖水之中。
“小林,你要去哪呢?”莉娜疑惑地擡頭問道。
儘管林緣完全變了模樣,變成了一條神奇的大黑魚,可她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而現在,她正行走在大魚的肚子中。
這是一片極爲開闊的空間,細雨從高處落下,織成雨幕,淅淅瀝瀝。
消失的精靈之森安靜地陳放在這裏。澹澹的白霧混着水汽,一圈圈環繞着森林。
人們依然還驚慌地望着森林之外,蔥蔥郁郁的樹木間,七星瓢蟲飛在半空中,翅膜上滾落水珠。
萬物彷佛被按下了暫停鍵,凝滯在了同一秒的時間裏,整片森林靜悄悄的。
“他要去哪?我想,這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吧。”忽然,天地間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
“誰?是誰在說話?”莉娜身子一抖,她的精神完全覆蓋住了大魚,可她完全捕捉不到說話人的蹤跡。
“哈哈,女娃娃,不要緊張。我對你沒有惡意,事實上,我也是爲他而來。”
在莉娜驚奇的目光中,漫天的雨幕虛化,澹如水墨。但這不是真實的變化,而是莉娜精神上產生的錯覺。
因爲天地之中,一滴銀白色的雨滴赫然顯現,彰顯出無與倫比的存在感。
“你是誰?”莉娜好奇地問道。
“我叫界心,是心靈界海的心。當然,也是林緣的心。”雨滴懸浮在女孩的身前說道。
“不可能,你纔不是小林的心。你是騙不了我的。”莉娜把頭搖成撥浪鼓狀,雪白的髮絲飛揚。
她和小林朝夕相處,小林當天穿什麼顏色的褲子她都知道。眼前冷冰冰的界心絕對不是小林的心!
“唉,果然,你是不信的。但如果這樣呢?”雨滴嘆息一聲。
雖然一滴雨也會嘆息有點奇怪,可靈界中奇奇怪怪的東西多了去了,莉娜很快就接受了它。
令她好奇的是,這滴雨要做什麼呢?
這時候,這滴雨開始了它的膨脹。它長出四肢,長出腦袋,變成了一個男子的模樣。
男子有着銀白色的雙眸,臉上一片冷漠。他總是看着前方,眉鋒如劍,嘴脣緊抿。
“兵劫星主!”莉娜驚呼,連忙捂住眼睛。
“不,是可能性之主!”界心極爲認真地糾正道,“不要怕,我只是她投送過來的一個念頭,沒有同化的力量。”
“你能變回去嗎?”莉娜說道。她偷偷張開指縫,觀察着男子。
“女娃娃,那你現在相信我說的話了?”界心說道。
“信了信了,你是另一個小林的心,對嗎?你快變回去吧。”莉娜連連點頭。
界心滿意地變回了雨滴,隨後用一種極爲凝重的語氣說道,“女娃娃,你知道你現在很危險嗎?”
“危險?”莉娜一臉不解。
“是的。我鎖住了這裏所有的變化,可我鎖不住你,這就是最危險的事情了。”界心說道。
“爲什麼啊?爲什麼要鎖住我?你是壞人嗎?”莉娜不滿了。
“你知道世界要毀滅了嗎?我不是說這個小小的靈界,而是宇宙,真正的宇宙!”
“因爲時空錯亂的緣故,星河宇宙正在向着靈界靠攏,朝着心靈界海撞擊而來!”
“天哪,那將是何等恐怖的災難!”界心聲音顫抖地說道。
“唉。”界心再次嘆息。
它很想再次出手,將這個女孩與精靈之森一樣暫停住,可它知道人性林緣是不會允許它這麼做的。
“總之,林緣現在的狀態很特殊。他正在以沉眠做夢的方式來緩和星河宇宙不斷逼近的壓迫,這個過程或許長達數百年。”
“我的使命也正在於此,我將會爲他排除一切干擾,直到他醒來。你明白了嗎?”界心說道。
“明白啦。”莉娜拍着胸脯自信道,“界心你放心!我就在這裏陪着,絕對不會打擾小林噠。”
“嗯,你能這麼想是很好的……”
界心話還沒說完,就看見一道光柱垂落,接引着莉娜飛向了高空。
它連忙跟上,來到了一處空蕩蕩的地方。
漆黑的大魚不但肚子是空的,腦子也是空的。
大魚的兩隻眼睛就像觀光潛艇的兩扇舷窗,莉娜將整個身子趴在上面,剛好看到大魚在水底打開了一條狹長的時空縫隙。
“小林要去哪?”莉娜再次問道。
“不知道。難道你會知道一個夢遊的人要去哪嗎?”界心反問道。
“哈!我知道了,他要去往生界!”
當大魚遊入縫隙,莉娜立馬認出了裏面熟悉的氣息。
“往生界是什麼?”這回輪到界心犯疑惑了。
然而莉娜並沒有向界心解釋,她趴在窗戶上,興致滿滿地盯着外面。
往生界她已經很久沒來了,現在又變成什麼樣了呢?
“要是能出去看看就更好了。”莉娜說道。
“沒用的,你實力這麼弱小,根本出不去……”
界心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周圍的牆壁融化降落,眨眼間,它們就來到了外面,大魚的頭頂上。
不同的是,那個女孩的屁股下還體貼地多了一面椅子。
界心忽然明白了可能性之主在它記憶裏留下的強調話話,“如無必要,不要向那個名爲莉娜的女孩出手。”
界心盯着莉娜的背影良久,第三次發出嘆息,“人性林緣太過偏心了,心有掛礙,怎麼可能可以高歌勐進呢?這樣的他,真的可以完全接手心靈界海嗎?”
正當界心爲日後憂心忡忡時,前方響起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它從沉思裏驚醒,只見莉娜單手叉腰從椅子上站起,模樣十分快樂。
“哈哈哈,小林號,出發!”
她小手向着前方一指,大魚也配合地擺動着翼鰭。
“嗚嗡~”
“嗡~”
低沉綿延的聲音傳蕩八方。
黑暗的往生界裏,林緣化身的大魚就像一隻大鳥般飛翔,靈活地越過了一條條往生古路。
行走在往生古路上的無數亡靈不由得擡起了頭。
“一條大魚?”
“靈界裏有這種強悍生靈死去了?”
“尊主在上!它是從黑暗中飛出來的!神孽什麼時候可以踏入古路範圍了?”
“不,那大魚上還站着一個人!或許是神明!”
正在往生路上接引亡靈的往生使者們面色大變,能夠在古路之外的黑暗中行走的,除了神孽,便只有神明瞭。
但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他們招惹得起的。
往生使者們只好仰着脖子,期待着大魚趕緊離去,不要影響了他們接引亡靈,壞了業績。
“嘎吱。”
正在這時,一座古老的宮殿浮現。大門打開,四位身穿莊嚴肅穆冕服的存在聯袂走出。
她們分列大門兩側,一直等到大魚飛過了門檻後,才默默地與宮殿一同消失在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