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持續不斷地輕微摩擦聲音在安靜的‘清嵐殿’中響起,就像一羣小動物在偷喫啃食薄餅發出的聲音一樣。
如果這時有人能夠透視,一定能夠清楚看到,蕭寒體內那幾顆丹藥在老者如髮絲一般灰色真元的包裹下快速被煉化消融,瞬間化作一道道醇厚的真元氣流,就像一條條溪流一般,朝着蕭寒重傷的背部匯聚。
蕭寒背部那些碎裂的骨頭,在這些真元氣流的包裹滋潤下,正在緩慢重組、修復。
而那些持續不斷地“咔嚓嚓”聲,正是這些裂骨重組時發出的聲音。
大概一個時辰後…
陸離輕輕呼出一口長氣,終於將手掌從蕭寒後背撤下。
煉化那幾顆療傷丹境雖然耗費不了多少真元,但是小心控制着所有真元如絲如線一般進入蕭寒體內,準確包裹那幾顆丹藥,倒是費了不少勁。
此刻,老者滿是褶皺的臉龐還有額頭,都布上了一層細細的汗珠。
就在老者呼出長氣之後,不到半息時間,盤坐在老者前面的蕭寒,也同樣呼出了一口更長之氣。
不過與老者不同,蕭寒呼出的長氣之中,夾雜着一股有些惡臭的渾濁氣體。
“小傢伙,怎麼樣?”陸離睜開眼睛,並沒有立即起身,而是面帶微笑的朝蕭寒問了一句。
這時,蕭寒也睜開了眼睛,隨意活動了一下雙臂。
“咔嚓——咔嚓——”
背上傳出一陣骨頭摩擦的聲音,不過再也沒有那種錐心難忍的疼痛。
“背上的傷已經基本好全。”
說話間,蕭寒跪着轉過身,朝着還未起身的老者恭敬的拜了一拜,感激道:“多謝前輩!”
“小傢伙,客氣了。”
陸離擺擺手,笑了笑,拉着剛剛擡起頭的蕭寒,一同慢慢起身。
看着基本恢復氣色的蕭寒,不知爲何,他的心一下子安了許多,幾十年了,他還是第一次有這種奇妙的感覺。
有時他甚至覺得,眼前這位少年不僅僅只是與他同出蠻夷之地,或許還有更深的淵源。
“時間差不多了,小傢伙,走吧,一起去看看你的那位小兄弟甦醒了沒。”陸離將短暫遨遊了一番的思緒收回,深吸了一口氣,忽然說道
“嗯!”蕭寒點頭應道。
不過他心中雖然比老者更加心急許多,但是並沒有搶步,而是稍稍等了半息,讓老者先行,然後他跟在後面。
陸離輕笑着看了蕭寒一眼,目光中的讚許之色又多了幾分。
隨即,他朝着殿內木榻的方向邁開了腳步,似乎明白蕭寒的心思,這次,他的步伐明顯比先前快了一倍不止。
木榻上陳文軒還在很安靜的躺着,暫時沒有任何動靜。
不過就在蕭寒倆人站在木榻邊緣,不到半炷香的時間,蕭寒緊緊盯着陳文軒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射出一道激動的精光。
陳文軒緊閉的眼皮終於慢慢撐開,緊跟着一對非常精緻的小眼睛緩緩顯露。
“陳兄——”
快一個月了,蕭寒終於再次看着這雙獨特的小眼睛睜開,他忍不住叫了一聲,隨着聲音出口,他的鼻頭忽然一陣莫名的酸楚。
他的臉上雖然依舊沒有多少表情,但是目光中的激動,此刻卻是難以掩飾。
陳文軒初醒,原本還有些迷迷糊糊,不過聽到這聲熟悉的喊叫,他那肥碩的身子宛如觸電一般,整個顫動了一下。
精緻的小眼睛忽然瞪大!
蕭寒見此,正要上前去扶陳文軒起身,沒想到,突然“咯吱”一聲響,整個木榻猛然一陣劇烈晃動。
陳文龐大的身軀竟是有如神助,直接坐了起來!
這還沒完,剛剛坐起身的陳文軒又從木榻上滑到了地面,一臉激動而又眼神複雜的看着震驚的蕭寒。
其實不僅僅是蕭寒,一旁的老者也是有些意外。
按理說,陳文軒的狀態,此刻即便甦醒,身體應該非常虛弱纔是,畢竟整整昏睡了半個多月,沒有進食任何東西。
“蕭師兄,多謝救命之恩。”短暫看着蕭寒片刻,陳文軒突然撲通一下,朝對面的蕭寒跪了下來。
這一超乎尋常的舉動,着實將蕭寒嚇了一跳。
“陳兄,你這是…?”蕭寒語塞,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他先是被驚的後退了一步,隨即又向前兩步,趕緊彎腰去攙扶陳文軒。
不過陳文軒此刻卻沒有起身的意思,硬生生跪在地上,還一臉涕淚交加的看着他:“蕭師兄,救命之恩無以爲報,所以,接下來三拜,請你一定不要推辭!”
陳文軒的舉措讓蕭寒突然有些蒙,沉靜了一下,隨即扭頭看往一旁的老者,尋求幫助。
然而,接下來老者的一句話,卻讓他更加蒙圈。
“小傢伙,讓他拜吧,畢竟你救過他的性命,他若是不拜,往後恐怕難以心安。”看着蕭寒不知所措的樣子,陸離卻很平靜的說道。
“前輩,陳兄他也救過我的命!”蕭寒眉頭蹙緊,一臉疑惑的看着老者。
他實在不明白老者爲何會有如此一言,因爲當時他將陳文軒帶到清嵐殿的時候,曾經可是跟老者講過陳文軒捨身救他的經過。
當時雖然講得不是特別詳細,但是好像也沒有遺漏什麼。
“那不一樣。”陸離搖搖頭,似乎不太贊同蕭寒的想法。
“不一樣?”
蕭寒一怔,反問道:“他救我性命,我救他性命,這有何不一樣?”
陸離笑了笑,平靜的看了一眼還在地上跪着的陳文軒,隨即又收回目光看着蕭寒,說道:“他是捨身,你纔是捨命!”
稍稍停頓了片刻,陸離接着說道:“捨身與捨命,乍一看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同,其實不然,兩者有着本質區別,捨身有時並非出自真心,至少不是完全出自真心,據你所言,當時你這位小兄弟的處境,除了捨身爲你擋下那冰玄蠱,根本沒有別的選擇,因爲你一旦出事,他的下場一定比你更慘。”
說話間,陸離目光一轉,落在了跪地的陳文軒身上,笑着問道:“老朽說得可有任何不妥之處?”
陳文白皙肥碩的臉龐跳動了一下,突然火辣辣的燙,他目光閃爍不止,再也不敢多看蕭寒一眼,不過僅僅愣了半息時間,便直接回道:“前輩慧眼,所言絲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