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時候還是陽光明媚,然而午時一過,驟然出現的烏雲越聚越多,好似無端冒出的灰黑色綢布一樣。
遮天蔽日!
不多時,春雷滾滾,雨絲綿綿,彷彿無數垂空而下的細長絲線,無聲無息。
原本視線極好的山中立時煙雨迷濛,就像籠罩了多層極薄的輕紗一般。
蕭寒停下腳步,微微擡起手中的油紙傘。
他的目光緩緩環視,透過迷濛的雨幕一眼就看到了郝望虛所說的那塊類似於巨龜的大型石塊。
此刻,迷濛雨幕之中,那巨型石龜彷彿活了一般。
有如傳說中的玄武神獸正在破空而出。
蕭寒站在原地,微微遲愣了一下,旋即腳尖輕點地面,整個人連同手中的油紙傘一起,瞬間飄飛而起。
數次輕盈的閃躍之後,他手持淺黃色的油紙傘,就像一朵淡黃色的野花一般,無聲的開在巨型石龜的頭頂之上。
他低頭俯視,如獵鷹般犀利的目光掃過石龜下方的山坳。
很快,雨幕之中一絲淡淡的黃色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快速移動的目光驟然停下。
他知道,那絲淡淡的黃色不是枯葉的顏色,而是底下有一個人,與他撐着同樣顏色的油紙傘,特地在等着他的到來。
他沒繼續在有石龜上停留,藉着山壁上外凸的石塊以及那些牢牢生在石壁上的灌木,像一隻在雨幕中獨自嬉戲的松鼠一樣,輕盈而又穩健的落下。
然而就在他落地的瞬間,一種不詳的預感頓時油然而生。
他沒有繼續靠近,而是遠遠的看了一眼這道正在此處等待他到來的黑色身影!
即便隔着數丈的距離,透過迷濛的雨幕,他也能看出,對面這道黑色的身影絕對不是他的二師兄郝望虛。
僅僅看了這道黑色身影的背影一眼,他的臉色就驟然一陣雪白。
緊跟着,他身後的脊背也陣陣開始發涼。
“你來了!”
黑色身影的聲音很平靜,聽起來也很隨和,不過他說話的時候並沒有轉身。
他一身黑色長袍一直拖到了地上,手中的油紙傘壓的很低,而且微微傾斜,幾乎遮擋了他脖頸以上的所有部位,所以即便他轉過身來,蕭寒也看不到他的面容。
蕭寒的面容驟寒。
他知道眼前這道黑色身影應該就是郝望虛口中的那位黑衣人。
“我二師兄在哪裏?”
他沉吟了片刻,直接問道。
黑色身影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緩緩轉過身來,微微擡起手中的油紙傘,很自信的看着他,微笑的說道:“他在一個時辰前就走了,不過你馬上就能見到他了。”
蕭寒一聽這話,臉色頓時難看道了極致。
他的聲音禁不住的顫抖,眼睛之中寒光迸射,憤怒的看着對面的黑色身影,冷冷質問:“你殺了他?”
說話間,他的胸口驟然起伏不定。
他與郝望虛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接觸了幾次之後才發現,這位外表比他更加冷漠的二師兄也是一位至情之人。
“你不用這麼看着我。”
黑色身影微諷的冷笑:“他十二年前就該死了,多活了這麼多年,已經是上面的恩賜了。”
話音未落,他的其中一隻手掌忽然從黑色的袖袍中伸了出來。
原本憑藉他金丹境大圓滿的修爲殺死蕭寒這麼一位只有築基境後期修爲的弟子級別,只要兩三成功力足以,不過他不但用了十成功力,而且還使用了祕技。
他也是火系屬性的修煉者,手掌伸出的瞬間,一股滾滾的熱氣,使得天空中飄下的雨絲全部變成了白色的水汽,一股濃郁的殺伐氣息,開始沿着蕭寒所站的方向涌進。
一個虛幻的掌印好似從他手掌上脫落的一層表皮一樣,看起來沒有任何威力。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掌印,剛剛從他手掌上脫落的瞬間就放大了數倍。
與此同時,一股恐怖的威力驟然爆發,巨大的虛幻掌印繼續放大,而在快速放大的同時,直接印向了數丈之外的蕭寒。
虛幻手掌所過之處,帶起一層強勁的真元氣流,掌印周圍的空間盡數扭曲,無數的雨絲和草木被極高的溫度直接焚爲虛無。
任何一位大能境之下的修行者在面對這個恐怖如斯的虛幻掌印時,恐怕都會生出深深的恐懼。
然而對面的蕭寒,一個尚未結丹的築基境弟子…
當他直面這個正在疾速逼近的虛幻掌印的時候,他只是平靜而又冷漠的看着,他的身體一動不動,憤恨的臉上根本沒有一絲驚恐的神色。
唯獨他目光中的寒意陡然大盛。
黑色身影看着這一幕,微微怔了一下。
起初的時候,他只是以爲,對面的少年可能是因爲心中過於恐懼,有些失神罷了。
可是當他看到少年眼中越發濃郁的寒意時…
他的心忍不住的咯噔了一下,頓時生出一種不詳的預感。
時間其實極其短暫。
從他擊出虛幻掌印到他有了這種不詳的預感,攏共也就不到一息的時間。
他的呼吸驟然急促了起來,身上的真元也在這一刻爆發到了極致,手中的淡黃色油紙傘瞬間被突然暴起的真元震成了無數碎片。
他想拼盡全力逃離這個地方!
然而卻還是太遲了。
他正要騰空而起的時候,卻駭然的發現,他的雙腳就像在地上生了跟一樣,即便他使勁了全力,仍然紋絲不動。
緊接着,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脖子一下的部位,也被一種詭異的力量牢牢定住,根本動彈不得分毫。
他是奉命行事,如果這一次能夠完美的完成任務,他就有機會躋身上面的圈子,從此一飛沖天。
當然,回報和代價往往都是相對的,所以他也很清楚,一旦失手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所以當他明白自己已經無法逃脫的時候,他的腦子在這一刻忽然變得非常清醒,他幾乎沒有一絲猶豫就想到了自殺。
因爲頭腦無比清醒的時候,他也非常清楚,一旦失手之後,自殺對於他來說或許是最好的結果,否則,一旦事情繼續往更壞的方向發展,死的可能就不止他一個了,那些跟他有關的人,大部分都會因此賠上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