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他感覺到自己的雙腿就跟一開始的時候一樣，沉重無比。
如果說一開始的時候，他擡腳行走時會感覺到腿沉如墜鉛，或許是因爲自己重傷在身，又是剛剛初醒，體力有些不支的緣故。
可是現在，他身上的傷都已經好了四五成，更重要的是，就連體內的真元都已經恢復了將近兩成。
換句話說，他現在就是一位大能境極限的頂級強者。
按理，不應該會出現這種情況纔對。
“怎麼會…？”
他當即皺起了眉頭。
微微沉吟了一下之後，他有些不太信邪的又擡起腳試了一次。
結果竟然還是一樣。
“難道是這片山谷的地面有什麼問題？”他緩緩轉身，若有所思的又看了一遍這片完全呈現灰色的山谷，然後俯下身子身，用自己的手掌貼近山谷的地面，想要驗證一下。
很奇怪，他手掌接觸地面再擡起的時候，並沒有那種沉重的感覺。
帶着疑惑，他又站了起來，將大量的真元灌輸到自己的雙腿上，然後再次擡腳行走。
結果跟前面兩次一樣，那種無比沉重的感覺還在。
也就是說，即便是他這樣的境界，所施展出的真元仍然無法抵消眼下這種詭異的沉重感。
不過好在這種詭異的沉重感只是讓他的行走變得異常困難，並沒有完全限制住他的行動。
短暫沉思了一段時間之後，他便果斷放棄了繼續留在原地尋找答案的想法。
沿着潺潺的流水的溪邊，他開始緩慢而又艱難的行走。
然而越走卻越讓他感到心驚，甚至有些膽顫。
原本他以爲只是自己所在的那個小範圍是那種陰森森的灰色景象，可是足足走了一個多時辰之後，他才發現，自己所能看到的一切仍舊是這般灰色的景象。
而且這片完全灰色的山谷竟然真的連一棵植物都沒有，簡直比他十多年前所見過的陰陽穀還要詭異。
而更加詭異的是，這裏雖然連一棵植物都沒有，卻有着與正常山谷一樣的飛禽走獸，溪流中，河流裏也有着各種各樣的魚蝦。
只是這些飛禽走獸，以及河裏的魚蝦，似乎都跟他一樣，行動異常艱難。
很顯然，它們也受到那種詭異重力感的影響。
而與他不一樣的是，這些飛禽走獸，以及魚蝦之類，它們跟山谷的顏色一樣，都是統一的灰色。
……
“別費勁了，沒用的，普通的真元根本不可能突破這裏的重力感！”
就在他經過一片山坳的時候，想要再次嘗試縱身飛躍的時候，一道異常平靜的聲音忽然的響了起來。
“誰？”蕭寒猛然一怔。
他迅速的轉過身，異常警覺的環視了一遍四周的每一個地方。
不過卻是什麼也沒發現。
“小施主不用找了，貧僧在此。”也就在這時候，他目光剛剛掠過的那塊平滑的灰色石板上方，原本一直平靜的空間輕輕涌動了一下，就像被清風緩緩吹動的薄霧一般。
聽到那道異常平靜的聲音再次響起，蕭寒目光如炬，瞬間看了過去。
那是一位衣衫襤褸的老和尚。
此刻正兩眼微閉，雙手合十，靜靜的盤坐在那塊平滑的灰色石板上。
老和尚的膚色呈現一種淡淡的灰暗，幾乎看不出絲毫血色，就像一位真正行將就木的老者。
不過即便如此，他卻一點也不敢小覷這位憑空出現的老和尚。
因爲剛纔他的目光可是完完全全從那塊灰色的石板上方掠過的，並未發現任何異常。
也就是說，眼前這位老和尚的修爲遠在他之上，否則以他的感知，剛纔不可能一點察覺都沒有。
他沒有上前，只是站在原地恭敬的行禮道：“晚輩蕭寒，拜見大師！”
平滑的灰色石板上，老和尚緩緩睜開眼睛，看着一臉緊張的蕭寒，當即露出一絲平和的笑意，道：“小施主不必驚慌，貧僧也是落難於此的被困之徒。”
看着眉慈目善的老和尚，也不像那種陰險之徒，蕭寒心中的戒備稍稍放鬆了一下。
不過他卻有些疑惑，這老和尚怎麼看也不像是一位南疆的魔族中人，怎麼會落難被困於此。
想到這點，他擡頭看了老和尚一眼，認真道：“大師，晚輩心中有些疑問不知當問不當問？”
老和尚笑了笑，道：“同時落難之人，小施主不必太過客氣，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稍稍一頓，他示意蕭寒上前，坐下說。
“多謝大師。”蕭寒恭敬的道了一聲謝。
接下來他也沒有過於客氣，直接走到老和尚盤坐的那塊平滑的灰色石板上，盤腿坐下，與剛剛轉了一下身子的老和尚面對面。
老和尚沒有立即回答蕭寒這個問題。
他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神情微凝，似乎在回想着什麼往事。
大概過了兩三息的時間之後，他才沉重的嘆了一口氣，沉聲道：“此事說來話長，十多年前，貧僧本是東嶺人族的一位僧侶，隨着一幫人人一同前往南疆和西域的交界地辦一件大事，沒想到，到達目的地之後，貧僧與那幫隨行之人的意見產生了分歧，最終被同門的師弟陷害，打下這深不見底的懸崖。”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蕭寒認真聽完這位老和尚的這一番話之後，原本平靜的內心頓時波濤洶涌。
十多年前，正是蕭家被滅門的時間。
而他現在基本已經可以肯定，當年那件事絕對與東嶺的三清門有關，甚至很可能與其他六大超級門派也可能妥不了關係。
眼前這位老和尚的修爲既然遠在他之上，那麼即便在十多年前，也絕對不是一位普通的僧侶。
如果他猜測得沒錯的話，此人很可能是東嶺七大超級門派之一大雷音寺的頂級強者。
而老和尚剛纔所說的，跟着一幫人前往南疆和西域的交界地辦一件大事，很可能就是前往白地殺他的事...
如此一來，眼前這位老和尚也是當年的參與者之一。
不過此刻即便他的心中已經徹底沸騰了，但是在表面上，他卻依然保持着應有的鎮定，繼續問道：“以大師的修爲即便在東嶺人族，也是最頂尖的存在，怎麼會被人偷襲？”
蕭寒猜測的沒錯，他眼前這位衣衫襤褸、其貌不揚的老和尚正是東嶺七大超級門派之一大雷音寺那位神祕失蹤的住持，懸空大師。
聽到蕭寒接下來的這個問題，老和尚原本就有些陰沉的臉色再度一沉，沉聲的說道：“都怪貧僧太過大意了，竟然沒有想到，當年那件事本就是一個巨大的陰謀，他們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讓貧僧活着回到東嶺。”
稍稍頓了頓，他緩緩閉眼，一臉悔恨的繼續說道：“不過貧僧也是罪有應得，竟然真的相信了他們的鬼話，跟着他們一起去殺一個只是有可能成爲魔頭的少年，罪過，罪過啊！”
“去殺一個少年？”蕭寒眼皮跳了一下，故作鎮定的怔了一下。
老和尚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緩聲道：“早在八千多年前，三清門啓動三清屠魔陣誅殺當時大魔頭古剎的時候，那大魔頭在臨死前曾留下一句詛咒，萬年內，南疆黑雲起，人族凋零，魔族崛起！而就在十多年前的時候，三清門根據上古祕法，通過數代強者的不懈努力，終於偵測到那位已經降臨在這個世界的可怕存在，更爲重要的是，當時貧僧也確實與他們一起目睹了南疆天際浮現出的那片一直揮之不去的黑雲，所以才...”
蕭寒情不自禁的握緊了放在雙腿上的手掌。
短暫沉默了一會兒之後，他暗暗吸了一口氣，擡起頭看着神情有些痛苦的老和尚，繼續問道：“那你們最後殺死那個少年了嗎？”
老和尚緩緩調息着自己的情緒，儘量穩住那顆越發不安的心，搖了搖頭道：“這一點貧僧不是特別清楚，因爲在動手之前，因爲意見不合，貧僧就已經遭到他們的毒手，被打下了山崖。”
稍稍一頓，他一陣黯然神傷的繼續說道：“不過以他們的陣容，去對付那些弱小的人族修煉者，應該不會有任何懸念，那個少年應該已經...”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渾濁的眼瞳中頓時被淚水充盈。
聽着老和尚的這番話，再看着他那副真情流露的悔恨模樣，一時間，蕭寒的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複雜。
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原諒眼前這位看起來有些可憐的老和尚，畢竟在十多年前，這個人曾經也是想過要殺他的。
然而最終，眼前這個人又沒有參與蕭家的滅門慘案。
一陣痛苦的掙扎之後，他最終還是決定暫時先壓下那股一直埋藏在他心中的仇恨。
畢竟不管出於何種原因，他都不應該去記恨一個曾經只是想過，卻沒有真正做過惡的人。
更何況眼前這位衣衫襤褸的老和尚，一直被困在此地十多年的時間，已經爲他曾經那個不應該出現的想法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他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的神情逐漸恢復平靜。
不過即便他已經將自己的情緒和表情控制得很好了，卻還是沒有逃過對面這位老和尚的敏銳察覺。
“小施主，你怎麼了？”
老和尚認真的看着他，突然有些狐疑的問了這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