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晰的聽到一陣密集的脆響。
那是他脖頸骨頭碎裂的聲音。
不過這位寄生在林修崖身上的血王並沒有想要殺死他的意思,只是想給他一點小小的懲戒,或者說是必要的威懾。
所以只捏碎了他脖頸外圍的一圈頸骨。
畢竟就在前一刻,這位血王剛剛還在誇讚他這具身軀不錯。
很顯然,這位血王想要佔據他的身軀。
不過即便如此,一時間他還是感覺喘不上起來。
視線恍惚,意識也是恍惚。
他想要從體內大世界中抽出一絲元力來抵抗這股恐怖的力道,卻發現體內大世界中的元力彷彿突然凝固了一般,根本抽不出一絲一毫。
本以爲這些年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生死,內心早已通明,但當死亡再次來臨的時候,那種莫大的恐懼依舊如湖底驟然泛起的黑影。
或許是因爲他現在的牽掛越來越多了。
牽掛多了,自然也就更怕死了。
他恍然想起了這二十多年來經歷的一切。
即便這些經歷大多都是那位創造他的昊虛仙帝所安排的,卻也是他最真實的人生。
他想起了小時候在白地蕭家的無憂無慮,異父異母待他如己出,蕭家上上下下也從來沒有將他看做外人。
這也是爲何蕭家遭受大難的時候,他毅然決然的離開了白地,一心要爲蕭家復仇。
想到復仇,他難免想到蕭家滿門死在他面前的畫面。
他的心又一次撕裂般的痛苦。
好在如今除了眼前這位被血王寄生的林修崖之外,當年在白地蕭家犯下滔天之罪的畜生都已死絕。
這也算是他對蕭家的一個交代。
想到蕭家,他難免想到跟着她一起出來的蕭青青。
自從被那位神祕的黑衣人帶走之後,他便再也沒有了蕭青青和那條青蛇的任何消息。
原本他以爲當這個世界徹底崩潰之後,他憑藉着那位神祕黑衣人與他簽訂的那道神祕契約,也能去往那個地方。
或許還能有機會再見到蕭青青和那條青蛇。
沒想到,這種機會卻再也沒有了。
來到東嶺之後,他首先便遇到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雲雀。
雲雀爽朗活潑,尤其是那如同陽光般燦爛的笑容,更是像一團永不熄滅的火一直溫暖着他那個極盡冰冷的心。
後來他按照既定的計劃進入了三清門。
他又在入門處遇到了陳文軒以及同樣來自白地的陸離。
隨着他在三清門的天賦逐漸顯露,他又接連遇見了胡戈和陳長生那樣甘願爲他付出一切的師尊。
以及像餘滄海、李雲迪、黃鸝、練凝霜那樣一直呵護着他的師兄師姐。
後來因爲變故,他被逼逃出三清門之後,又遇上了許許多多讓他刻骨銘心的人。
原本還是明朗的天空突然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好似這個世界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命運,在哭泣。
又似在爲他和那些已經死去和即將死去的人送行。
死亡的氣息已經迫在眉睫,而此刻的他,已是這個世界最強的人,是這個世界,乃至整片天宇所有生靈最後的希望。
可是這一刻,他自己的希望又在哪裏?
沒有希望了......
他肺裏的空氣漸漸耗盡,意識開始斷斷續續,巨大的睏意襲來。
他的眼皮如同墜鉛,在冰冷的雨水中顫了顫,似乎隨時都會閉上。
甚至,他已經隱約的感覺到身前這位血王想要鳩佔鵲巢的那種急迫感。
然而就在他眼皮沉重的再也支撐不住,即將合上的前一刻,他眼角的餘光裏卻隱約的瞥到了一襲雪白的身影。
這襲雪白的身影似乎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穿過重重雨幕。
他自己已經是這個世界最頂尖的強者了,而且他對自己的速度向來有着絕對的自信。
所以他可以肯定,這襲雪白色的身影肯定不是來自這個即將崩潰的世界。
白色身影未至,一道比他身影更快的銀色劍光已經襲來,朝着正一手擰着他脖子的這位血王而來。
咻的一聲。
所有從天垂下的雨線,連帶着這片空間一同被這道銀色劍光斬斷。
他的眼前,那隻正抓着自己脖子的手臂,忽然飄飛了起來。
手臂被斬斷,那捏着他脖子的手指也頹然鬆開。
他的身影疾墜而下的同時,他捂着喉嚨,大口大口的吸入空氣,視線映出了那位失去一隻手臂卻已經憤怒到極致的血王,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幻覺。
這位血族之王顯然沒有想到,在這種時候,這樣一個低級的世界竟然還有這樣的強者。
整條手臂突然被斬斷,連同寄生在這具身軀內的血王也受到了波及。
不過眼下再也尋找不到一具更好的身軀,即便這具身軀已經是獨臂,他也只能暫時將就。
他剩下的那隻手臂凌空一握,一條只有三尺長的猩紅色骨刺憑空出現在他的手中。
也就在這時候,那道持劍的雪白身影也在轉瞬間來了,銀色的長劍直接與他手中那根猩紅色的骨刺撞在了一起。
叮叮叮!
尖銳的金屬撞擊聲快得好似某位心煩意亂的女子正在五指飛舞的亂彈琵琶。
刺、點、崩、掃,擋、擊、劈、砍,每一擊都是極其簡單的動作,乾淨利落,卻快如閃電,沒有任何的花裏胡哨。
蕭寒終於穩住正在疾墜而下的身影,艱難的仰起仍舊撕裂一般疼痛的脖子,望着那道雷電般襲去的背影。
他一下子愣住了。
他從未見過這麼幹脆的劍,那每一劍的元力波動都極其微弱,這道雪白的身影將元力斂藏到了極致,沒有一絲浪費,換來的是揮劍者最純粹的快。
那不是胡亂劈砍的快。
每一劍的刺擊,每一次的劈砍,每一劍的轉勢,遵循的都是最簡單、最快捷、最精準的路線,似乎根本挑不出絲毫的瑕疵。
因爲太過簡單,沒有任何雕飾,反而顯出了一種獨特的美。
“快走,幹你該乾的事,我支撐不了多久!”
那道雪白的身影忽然喝了一聲,並且一口氣,迫不及待的將一句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