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着手機，電話那頭呂如新的聲音緩緩傳來的時候，彷彿就像是一把尖刀，朝着他的四肢百骸一點點戳。
“老闆，小少爺發燒了。”
墨雨推門進來，因爲情況緊急所以也沒有敲門，周霆均回頭朝着他望去，這一刻，墨黑的眸子裏這纔有了認命般的絕望。
“發熱就是急性白血病的最常見的併發症。”
呂如新在電話的那頭也聽到了，於是立馬對着周霆均講了起來。
“其實絕大部分以上患者都是以發熱起病，最初可能是低燒，如果體溫大於38.5c，一般就可以懷疑身體裏面已經存在感染了，不同的感染熱度也會不一樣。”
周霆均聽得有些稀裏糊塗，“所以是因爲感染才發燒？”
“大部分是，主要原因是細菌或病毒感染，極少數患者還可發生局竈性或多部位壞死，引起高熱或骨骼疼痛。”
“那流鼻血……”
“也是症狀之一，急性白血病的整個病程中，幾乎所有的患者都會有不同程度的出血。”
“那這種會有生命危險嗎？”
“暫時不會，只有當血小板<5x109/l時，纔可能發生致命性出血，嚴重的感染尤其是革蘭氏陰性桿菌感染易誘發dic。”
“我不要聽你在我面前扯什麼專業名詞。”
周霆均此刻的心態已經被徹底搞崩了，他拿着手機，手指根根都在顫抖。
“我只要你告訴我，周星浩的病能治嗎？”
“你得來醫院。”呂如新直言，“我們得確認他身上有沒有其他病變，病變程度不同治療手段也不同，當然，絕大多數情況是以化療爲主。”
“我明天一早就帶他過去。”
周霆均說完便掛了電話，呂如新也沒再打過去，她知道，此刻的周霆均也需消化。
她重新躺回了被子裏，羅成浩後來又來了幾次，看得出他是想睡在這裏，但呂如新的臉色又實在差的厲害，所以最後話到嘴邊也都吞了回去。
“那你早點休息，我今天睡客房，明天再陪你睡。”
“嗯。”
呂如新趕緊拉上被子然後閉上了眼，羅成浩見狀也便只能走出來房間。
門被關上，諾大的房間瞬間漆黑一片，呂如新睜着宛如葡萄一般圓滾的眼睛愣愣地看着天花板，發呆許久之後還是坐了起來。
睡不着！
滿腦子都是周星浩。
甚至於因爲他生病這一件事，呂如新把自己和他兩個人的點點滴滴又都回憶了遍。
說來也奇怪，一直以來她都覺得自己是一個粗心大意，不擅長記憶細節的人，畢竟自己和羅成浩在一起五年，有時候羅成浩問她一些事情，她都會忘得一乾二淨。
可是對於周星浩還有他的爸爸周霆均，呂如新卻覺得每一次的見面都記憶猶新，甚至於每一次出現，他們穿的衣服褲子什麼顏色，也都清清楚楚地刻在腦海裏。
呂如新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樣，她做過掙扎，也想過不去管他們的事情，可是這種掙扎沒有持續多久，就宣告失敗。
所以最後還是拿起了手機。
“浩浩現在怎麼樣了？”
“他燒退了嗎？明天你們幾點來醫院，需要我幫忙的話我可以過去。”
“晚上睡覺最好有人陪在身邊，萬一他不舒服……”
最後一條短信還沒有打完，周霆均的電話就來了。
“你爲什麼這麼關心周星浩？”
呂如新拿着電話表情瞬間僵在了臉上。
這問題該怎麼回答？
呂如新吸了口氣，這一次倒也算坦誠。
“因爲喜歡吧。”
“喜歡？你們兩個也沒見過幾次面，而且……”
周霆均的聲音忽的又加高了幾分。
“而且你還這般討厭我，你曾經不是說過，這輩子最不想看見的人就是我嘛，所以你爲什麼要來喜歡我的兒子？”
“你是你，他是他！”
呂如新再一次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但其實此刻她的腦子也是宛如漿糊一般混亂。
“那你會喜歡我嗎？”
周霆均的問題又一次拋了過來，這一次倒真的把呂如新給問的措手不及。
“我有丈夫。”
“我的問題是，你會不會喜歡我？”
顯然，周霆均想聽的答案不是這個。
呂如新再一次嘆氣。
“你如果這樣的話，那我和你聊不下去了。”
“看來是真的挺討厭我的，連和我多說幾句話都這麼不耐煩，可是……”
周霆均頓了頓，聲線一下子擴散了開來。
“可是你知道嗎，今天白天在醫院，你着急周星浩的樣子落在我眼裏的時候，我恍然之間覺得，我們纔是一家三口。”
一家三口？
呂如新按道理應該立馬反駁回去，可是那一瞬間她卻失了聲。
她愣在那裏，腦子裏竟然配合着出了畫面，直到周霆均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她的意識才緩緩慢慢、略有不捨地拉了回來。
“你能告訴我，周星浩爲什麼會得這個病的嗎？”
前一刻還說着讓人遐想的話，這一刻卻又瞬間回到了異常正經的樣子。
“他從小到大一直都挺健康的，感冒發燒都很少，所以我不知道爲什麼突然之間會這樣？”
“這個很難說。”
談到周星浩，呂如新的心情便立馬沉重了起來。
“急性淋巴細胞性白血病發生的原因有很多，比如遺傳，約5%的急性淋巴細胞性白血病患兒與遺傳因素有關，這個在基因檢測報告出來後會有定論。”
“其次就是基因突變，臨牀上現在發現幾乎所有的急性淋巴細胞性白血病細胞都有獲得性的基因改變，包括染色體數目和結構的異位、倒位、缺失、點突變及重複等。”
“可好端端地怎麼會基因突變？”
“這個就更不好說了，比如飲食因素，長期吃了身體不耐受的東西，還有最常見的，環境因素，包括電離輻射，如頻繁照胸片可能導致基因損害。
另外，核輻射等因素也屬於誘發因素，化學物質中，苯、苯的同類物以及烷化劑等也都會成爲誘因，最常見的就是剛裝修的新房，好多孩子……”
“你說什麼？裝修的新房？”
“對，新房子必須擱置一段時間才能住。”
呂如新說到這裏的時候似乎也覺得不太對，她瞬間停了下來。
“你不會給浩浩住了新裝修的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