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門也聽不清什麼，但是隱隱約約覺得裏面的狀態應該是父慈子孝的樣子。
果然推開門的一剎那，呂如新便看到周霆均正在給周星浩喂水果。
圓圓的蘋果去了皮，被切成一小塊一小塊，周霆均拿着兒童專用的軟叉溫柔地喂着，窗簾外面的光從背後打過來，在病牀邊的空地上落下一塊陰影，呂如新愣愣地看着，莫名覺得自己好喜歡這樣一幅畫面。
“姐姐！姐姐！”
一看到呂如新，周星浩就呈現出一種極其興奮的狀態，如果不是周霆均摁了他一下，他必然已經從牀上跳了起來。
呂如新也趕緊走了過去，然後順着他張開的手一下子就把他抱了起來。
“有沒有乖乖？”
親暱的疊詞不假思索，周星浩抱着她的脖子一邊抿着嘴笑一邊點着頭。
“我可乖了，有好好喫飯，也有好好休息。”
“哇，我們浩浩太棒了，姐姐要給你點個贊，不過你不能驕傲哦，要再接再厲，爭取每天都做到這麼乖，知不知道。”
“嗯嗯，姐姐放心，我一定會的。”
周星浩奮力地點頭，攀着呂如新脖子的手卻一丁點放開的意思都沒，直到杜院長出聲，提醒呂如新不要讓周星浩感冒，呂如新才趕緊把周星浩放回了被子裏。
“孩子剛退燒，身體還沒恢復過來，所以這個時候一定要小心，而且後續的化療也準備開始了，所以這個節骨眼上一定要多加註意。”
“化療？”
周霆均一下子抓住了重點，他擡頭朝着杜院長看了看，隨即問道。
“治療方案出來了？”
杜院長點頭，周霆均瞬間把手裏的蘋果放回了桌上。
“那我們外面去說吧。”
不管怎麼樣，周霆均還是覺得有些事情是不應該在周星浩面前談論的，於是很快，三個人便齊刷刷地走出了病房。
“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的化療方案主要包括誘導和緩解化療、鞏固和加強化療、維持治療、造血幹細胞移植等，簡單地說這是個拉鋸戰。”
“嗯，我知道。”
關於這個，周霆均是有心裏準備的，因爲在周星浩確診的那一刻他就已經自行查了很多資料了。
所以他清楚，化療一旦開始，就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而是需要以年爲單位去計算了。
“能和我具體說說嗎？”
周霆均的聲音帶着幾分誠懇，聽得出，他是真的很想知道。
杜院長則朝着呂如新看了眼，也不知道是想考驗她還是什麼，直接把這個問題丟給了她。
於是呂如新便只能轉向周霆均然後一點點講了起來。
“專業性的語言我怕你聽不懂，所以我儘量給你簡化一下，首先第一點，化療需要的時間很長，步驟也很多，比如第一步是誘導和緩解化療，什麼意思呢？其實就是指診斷後通過化療將白血病細胞減少到最小，以延緩病情惡化。”
“在後面就是鞏固和加強化療，這是在化療取得一定的成果後開始實施的，但這種成功不是指痊癒，只是說疾病得到緩解，這個時候白血病細胞中仍有不同程度的殘留成分，需要進一步鞏固和加強化療。”
“不，還要進行維持治療，這是完全緩解後治療的一部分，對白血病患者會有一個更爲理想的治療效果。”
“那維持完是不是就好了？”
呂如新沉默了一下，然後誠實地搖了搖頭。
“還是機率問題，不過據不完全統計，兒童3-10歲階段的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預後較好，長期化療生存率可達70%-80%。”
“那如果化療治不好呢？”
這其實也是周霆均現在最害怕的問題，當然呂如新回答起來的時候也不輕鬆，她甚至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彷彿被人揪了起來一般。
“化療治不好就要考慮造血幹細胞移植，這個之後需要的時候會和你細說，但是現在我們先要選擇的還是化療。”
周霆均沉默了，這一瞬間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只覺得他的脊背似乎一點點彎了下去，等他再次直起來的時候，臉上屬於他特有的光芒也不見，換之而上的是一望無際的痛楚和不忍。
“我聽說……聽說化療會很痛苦。”
呂如新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開口舌頭就被牙齒給磕了下，頓時一股血腥味涌滿了整個口腔。
那一刻她好痛！
“是的，化療會很痛苦，也會出現很多毒副作用，比如噁心、嘔吐、脫髮、骨髓抑制等。”
周霆均靜靜地聽着，眼眶不由自主地紅了。
“一定會脫髮嗎？這小子挺在意他的頭髮的。”
呂如新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大部分都會，因爲我們在治療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時，使用的化療藥物可以破壞細胞的新陳代謝，這時就有可能會使頭髮的毛囊細胞出現代謝，引起掉頭髮的現象，但如果停止進行化療，不再用那些藥後，發還是會慢慢的長起來。”
“那犯惡心呢？他最喜歡吃了，你如果讓他不能喫好喫的，他肯定會崩潰的。”
呂如新吸了口氣，垂在袖子的雙手痛苦的捏成了拳頭。
好奇怪啊！
明明是在回答周霆均的問題，可爲什麼每一個自己講出來的答案卻可以把自己弄得這麼難過。
呂如新恍然明白，她根本沒有辦法冷靜地去思考周星浩了，因爲只要一想到這些副作用可能會出現在他的身上時，她就難受地想哭。
“嘔吐也是很難避免的，所以治療期間一定要養成良好的飲食習慣，儘量要以清淡、營養、容易消化的食物爲主，儘量不要喫生冷、刺激、油膩的食物。”
“那用藥呢？你們想好用什麼藥了嗎？”
“長春新鹼以及地塞米松，它的緩解率一般是可以佔到95%以上。”
“那什麼時候開始？”
“院長的意思是如果不發燒了，那麼下午就可以開始化療了。”
“需要我做什麼？”
“把他頭髮剃了。”
“好，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