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泉小茶館......”
白淺將茶館外招牌上的幾個字唸了出來，然後看向星泉，還沒等他發問，就見星泉淡笑解釋道。
“你沒想錯，這個茶館是我開的，一個人走在元洲也是無聊，不如開個茶館，可以偶爾聽別人說說故事。”
“......”
一旁的梅子衿聽到這個也着實是有些無語，讓元洲所有魔族都十分尊敬星使大人的平日裏居然就在忙活一個其貌不揚的茶館，還是在一個十分偏僻的位置，怕是任誰都想不到。
這件事若是傳回魔族大本營，怕是會有人說星泉不務正業了。
白淺盯着星泉看了一會兒，過了一會兒憋出一句。
“裝修不太好，應該......”
說着，白淺竟真依照自己腦海中的想法給星泉的茶館提出了許多建議。
而星泉竟也十分認真的聽着，時不時的還連連點頭，說出自己的意見，二人就此事討論了許久，旁邊的梅子衿是半句話都插不進去。
終於，兩人說的差不多了，星泉這纔看到白淺和梅子衿面前空洞的茶杯，舉起茶壺一邊沏茶一邊道。
“來！我可是和人族的一個茶藝大師特地學過的，他說我很有天賦，這茶也是我特地尋來的，你們肯定喜歡。”
白淺舉起茶杯聞了聞，隨後抿了一口，他不懂茶，但他覺得很好喝，而且這茶的確是特殊，喝了之後一股暖流涌入體內，他之前的傷勢都開始緩慢恢復了。
看到兩人臉上滿意的神色，星泉淡然一笑，看向梅子衿道。
“你的事情我大概清楚了，對那孩子的事情我很遺憾，但逝者已逝，不如你找個地方把他好好安葬吧，如果你想要用更好的方式，我倒是有個地方介紹你去。”
見星泉說起自己孩子的事情，梅子衿連忙問。
“什麼地方？”
“一羣光頭待的地方，雖然我不太喜歡他們整天和我說的什麼佛理，但不得不說他們在超度亡魂這一點上，能給予死者最大的寧靜，也更給予生者最大的安慰。”
頓了頓，星泉繼續道。
“更重要的是，他們對於魔族沒有偏見，算是我見過最好的一羣光頭。”
聞言，梅子衿沉默一陣，忽然看了白淺一眼。
見此一幕，白淺聳聳肩攤開手道。“去吧，我也跟着去看看，畢竟這孩子...也是我發現的。”
他知道梅子衿看自己不是讓自己做決定，只是在猶豫，剛剛見到自己的孩子，她捨不得，但留下來這孩子也是受苦。
梅子衿下不來這個決心，所以希望自己來幫她。
既然如此，那就幫幫她吧。
聽到白淺的話，梅子衿默默點頭，然後道。“我...我先出去一下。”
白淺將手放在其肩上輕輕拍了兩下。“去和他說說話吧，你們許久沒見了。”
很快，見梅子衿走出茶館外，將那孩子的屍骨取了出來，對着一句屍體說話，她可能聽不清那孩子對她的迴應，但此時只要她能對那孩子說上兩句，便足夠了。
“比起上次見面，你好像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星泉的聲音傳入耳中，白淺聞言收回在梅子衿身上的目光，沉默兩秒後回道。
“我的確變得更強了，雖然還不夠。”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星泉直接戳破了白淺的掩飾。
過了兩秒，沒有等來白淺的迴應，星泉繼續道。
“上次你很堅定，這次好像不是，能爲魔族的人做出那麼多的事情，這一點很明顯就能看出來。”
“我是爲朋友，而非是魔族。”白淺回了一句，只是回答星泉時內心的異常跳動卻在告訴他，事實並非如此。
星泉對此只是淡然一笑，隨後話鋒轉變道。
“人族容不下你了，只要你露出自己身上屬於魔的東西，他們就會無視你身上屬於人的一切，何況你現在跟我們牽扯不清。”
白淺聞言想要說些什麼，卻見星泉搶先開口道。
“你看，你現在還在魔音門帶着，魔音門應該沒有人攔着你吧？所以你心裏清楚，你沒有地方去。”
“我可以去其他不認識我的地方。”
“回靈州？回聖武學院？還是去其他什麼地方？能改變現狀嗎？除非...你把自己廢了，你願意嗎？”星泉淡淡道。
白淺瞳孔猛縮，連帶着語氣也變了。
“看來你很清楚我。”
知道自己靈州的身份，也知道聖武學院，這起碼說明星泉曾調查過自己。
稍微解釋了一下，星泉便繼續說道。
“其實我知道，以自身立場來區分敵我的人，向來都是非常堅定的存在，因爲他們看的不是對錯，所以就算你明白人和魔都有殘暴和善良的時候，也能堅持自己的身份。”
“畢竟當一個人有着非常堅定的理念的時候，是非常難以改變的。”
“既然如此，你就應該知道，想要引誘我成爲一個真正的魔，這絕不可能。”
白淺盯着星泉平靜的雙眼，但即便星泉說了那麼多，他也只是迴應了星泉，卻沒有一絲怒氣，因爲他知道，星泉說的是對的。
或者說，星泉說的，在他看來沒有任何錯誤，他也只能這樣迴應星泉想要表達的事情，而非是激烈的反駁。
星泉也似乎看出了一切，不慌不忙的轉動手中茶杯。
“你的話，我很認同，但你自己也清楚，這是在你立場很鮮明的情況下，現在...你清楚自己是人還是魔嗎？”
“或許你真正開始修魔之前覺得自己無論什麼時候都是人，但現在你的立場模糊了，曾經的理念也不適用於現在了，還是那句話，你可以藏着，但只要你繼續修煉，人族就容不下，但我們可以。”
星泉的話，一開始就像是一條無害的絲綢輕輕束縛了白淺的心臟，而後這絲綢忽然間變成了一條毒蛇，對着那可心臟張開了血口。
但很快，白淺還是從星泉的話術中將自己抽離了出來，他沒有回答星泉，反而是問了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
“爲什麼是我？”
“什麼？”星泉眉頭輕蹙，有些疑惑。
“元洲那麼多人，你偏偏對我花費那麼多的功夫，是爲了什麼？只是因爲我曾經救過小愉？還是因爲覺得我有意思？還是有其他目的，我不覺得自己身上有你需要的什麼東西，值得讓你大費干戈的引誘我心甘情願成爲一個魔。”白淺重新問了一遍。
這次，輪到星泉沉默了，但到了最後，他也沒有明確的回答白淺，只是似是而非的說了一句。
“原因肯定是有的，但對你可沒有什麼壞處。”
“總之，既然立場產生了搖擺，理念也產生了動搖，身份逐漸未知，不如狠下心作出一個決定，反正你在魔音門生活的還算不錯，不是嗎？”
白淺真沒想到有一天，這樣的思想爭端會在自己的身上出現。
這些東西，九州大陸大多數人根本不需要思考這個，但他得去思考，而且不管過去多久，都必須想清楚。
對於自己身份模糊界限所帶來的後果，在他修煉天魔訣之前還不清楚。
但修煉了天魔訣之後，白淺心中知道若是無法在心中解決這一點，那他遲早都會成爲一個很大的問題，這個問題或許早晚都會將他吞的一乾二淨。
只是即便如此，白淺也想不清楚星泉到底想要做什麼。
爲什麼做了這麼多事情，只是爲了讓自己感到疑惑？
如果想要讓自己成爲魔，那他一開始不要阻止自己的魔化，自己成魔也只是遲早的事情，但星泉沒有這樣做。
“你說的沒錯，我在魔音門生活的不錯，但這不代表我放棄自己人的身份會是一個不錯的決定。”
良久之後，白淺緩緩搖頭，眼神清亮的望着星泉。
“我不知道未來如何，但僅是因爲心中的一點迷霧，還還不足以讓改變的那麼徹底。”
見白淺又一次直接否定了自己，星泉笑道。
“那就看看吧，你進入魔音門才幾年不到，或許再過一段時間，你的觀念就完全改變了，你可以多在魔音門看看，也許會讓你的想法清楚一些。”
“我的觀念或許會變，但絕不會變的如你所想，這一點我可以提前和你說。”
說完，白淺朝窗外看去，靜靜將杯中清茶一飲而盡。
他無法否定星泉說的這些話，也承認自己的的觀念會變，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白淺不清楚，但隨着和星泉一番交談，他心中隱隱有一個奇怪而模糊的念頭出現。
這個念頭只是瞬間出現，然後瞬間消失，快的白淺都還沒來得及捕捉就沒了，快的他都還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到了一些什麼玩意。
白淺卻知道，他需要找到這個念頭，這個可能會完全將他改變的‘小東西’。
現在消失了，但以後總還是會出現的。
是什麼，他不清楚，但他起碼知道不會和如今的自己想法相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