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守寡後我重生了 >第 77 章(公主閣老對弈...)
    陳廷鑑心安理得地歇了一個晌。

    睡醒後,陳廷鑑去了書房。

    不知不覺半個時辰過去,妻子忽然來了,用看好戲的眼神看着他:“公主來了,在前面廳堂等着呢。”

    陳廷鑑立即放下書,低頭看眼鬍子、衣衫,確定沒有失禮之處,這便與妻子快步朝前院走去。

    華陽坐在廳堂主位,見二老來了,她笑着離席。

    “臣見過公主。”陳廷鑑一如既往的文質彬彬。

    華陽:“父親免禮,請坐吧。”

    陳廷鑑自覺坐在了公主左邊的客椅,這邊兩把客椅,孫氏坐了另一把。

    陳廷鑑微微側着身體,目光平和地看着主位上的公主兒媳,等着公主開口。

    華陽笑笑:“想來父親已經猜到是我授意婉宜哄騙您了,失禮之處,還請父親海涵。”

    她敢作敢當,大大方方的,這份磊落氣度,讓陳廷鑑也笑了:“公主言重了,臣只是有些困惑,不明白公主爲何如此,若公主只是想聽臣授課,臣在學堂裏面爲您設席就是。”

    華陽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般,蔥白似的纖纖玉指輕輕摩挲一下茶碗邊沿,這才解釋道:“先前大郎病了,我與駙馬提起,駙馬斷言是您教書太嚴嚇壞了大郎,我不信,駙馬拿他小時候與您相處的例子做證明,我還是不信,爭執間,我便想到了這個法子,冒犯了您。”

    孫氏笑道:“老四在禮法上確實頗有不足,但他不屑撒謊,這事上一點都沒冤枉他爹,我也可以作證的。”

    陳廷鑑面露慚愧之色,正要爲自己辯解,就聽公主道:“嚴師出高徒,大郎他們還小,不懂父親的苦心,等他們大些,自然明白了。”

    陳廷鑑意外地看向公主,他還以爲,公主會不贊成他的嚴厲。

    兩人這樣的距離,其實並不適合接下來的交談,所以華陽誠懇地道:“聽聞父親擅棋,還請父親指教一二。”

    陳廷鑑更加意外。

    孫氏已經吩咐丫鬟去拿棋盤了。

    很快,丫鬟將棋盤擺在華陽這邊的桌子上,陳廷鑑自然而然地坐到了華陽對面。

    孫氏叫丫鬟們都退下,她拿着剪刀去修剪窗邊擺放的花卉盆栽,這樣既方便公主與閣老說話,又全了禮數,畢竟兒媳與公爹單獨待在一起,多少都有點不合適。

    華陽越來越喜歡自己的婆母了,雖然出身陵州小戶,接人待物卻並不輸給世家宗婦什麼。

    她開始與公爹下棋,走了幾步,自然而然地聊了起來:“父親,其實我一直有個疑惑,大哥三哥駙馬都是您的孩子,也都受過您的親自教導,爲何大哥三哥都走了科舉且高中狀元探花,唯獨駙馬不喜讀書,轉而去學了武?難道是您教導駙馬時,不如教導大哥三哥盡心盡力?”

    陳廷鑑看着棋盤,答道:“非臣不盡力,說來讓公主見笑,臣當年對駙馬的教導最爲用心,只是駙馬天生反骨,處處都要與臣逆着來。”

    華陽:“那父親覺得,只論天分資質,駙馬可輸大哥三哥?”

    陳廷鑑沉默片刻,道:“論天分,他與兩位哥哥比只會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是他不肯將心思用在讀書上。”

    華陽:“駙馬真的不愛讀書嗎?上午二郎唸書,唸到‘六十而耳背’,我尚未反應過來,駙馬已經笑了,說明他雖然早早棄文從武,少時所學卻一直熟記於心。他若真厭倦讀書,怎麼會記得如此清楚?”

    陳廷鑑愣住。

    修剪花枝的孫氏也有瞬間忘了動作。

    華陽繼續道:“不瞞父親,我剛嫁駙馬時,因他言行粗俗,頗爲不喜。只說睡前洗腳之事,我越冷言冷語諷刺於他,駙馬越要逆着我幹,那段時間,我與他簡直是鋒尖對麥芒,身邊的丫鬟都笑我待駙馬,與您待駙馬幾乎一模一樣,看他哪哪都不順眼。”

    “後來鎮上發了洪水,駙馬揹我上山揹我下山,不曾讓我沾染半點路上泥濘。我感動於他的體貼,不再處處冷言冷語,我先讓他一步,他竟不用我再勸說,自覺改了他那些粗鄙的毛病。”

    說到這裏,華陽看向對面的閣老,輕聲問:“父親有沒有想過,對駙馬這樣喫軟不喫硬的人,倘若當年您肯遷就他的脾氣,他心裏舒服了,可能也會乖乖跟着您讀書?然後以他的聰慧,也會金榜題名高中狀元,等資歷漸長,他也會如您一般躋身內閣,爲朝廷施展更多的才幹?”

    陳廷鑑當年爲何非要逼着兒子從文?

    就是因爲他這樣的文官,高居內閣的文官,覺得做文官更有出息,外面的將領再會打仗,也要受朝廷、內閣制約、指揮。

    陳廷鑑可以氣兒子不聽話,但如果有人能夠讓他相信他本可以有辦法讓老四也走科舉之路,卻因爲他不肯稍微妥協那麼一步,導致老四錯失了當文官、進內閣的機會,陳廷鑑作爲父親,他會愧疚。

    陳廷鑑手裏的棋,遲遲沒有落下。

    華陽目光誠摯:“父親不必自責,在兒媳心裏,您已經是一位很好的父親了,您在朝堂當差,無論從前還是現在都必然十分忙碌,可您仍然牽掛着家中的子女,仍然願意騰出時間親自教導。國事上您無愧於君無愧於民,家裏您也教導出了大哥、三哥那樣的人才,就連駙馬也能在一衆年輕武官裏面出類拔萃……”

    “公主過獎了,臣不敢當。”陳廷鑑離席,深深地朝公主行了一禮。

    華陽笑道:“您差事做得好,這是父皇母后親口說的,您是個好父親,這則是兒媳親眼所見,哪裏又算過獎呢?”

    旁聽許久的孫氏哼了一聲:“公主不用看他謙虛,心裏不定多美呢,您只管說他的毛病,免得他飄起來。”

    陳廷鑑:……

    華陽笑着請他落座,帶着幾分俏皮道:“那兒媳可就聽婆母的,繼續說您的不是?”

    陳廷鑑忙道:“公主儘管直言。”

    華陽:“兒媳還是那句話,您在國事上無可挑剔,兒媳只希望您在教導大郎他們甚至太子時,態度可以溫和些。他們犯了大錯,您再嚴厲都不爲過,若只是一時釋錯意、疏忽唸錯字甚至偶爾貪玩,您溫聲提醒就是,就不要那麼嚴厲的批評了。二郎活潑愛笑,瞧着並沒有受太大影響,可大郎臉皮薄,心思細膩敏感,您再那般嚴詞厲色,兒媳擔心大郎不會變成大哥,反而會學了老家的二叔。”

    陳廷鑑:……

    孫氏背對着他們,咬牙道:“你敢把我的好孫子嚇成那樣,我生前離不開你,下輩子絕對不要跟你過了!”

    陳廷鑑無奈地看眼妻子,想了想,頷首道:“公主的意思臣明白了,駙馬幼時桀驁、大郎敏感怯弱,臣不該一味苛責,而是該適當順着他們的性子來。”

    華陽鬆了口氣:“兒媳正是此意。”

    陳廷鑑忽然擡眸,直視她道:“那太子呢,公主希望臣如何教導太子?”

    老四、大郎都是他們陳家的人,公主真正關心的,該是太子。

    華陽是尊貴的公主,可她並沒有參與過什麼朝堂大事,猛地對上堂堂首輔那雙看透人心的眼睛,華陽下意識地選擇了迴避。

    陳廷鑑笑了笑,落下一子:“今日臣與公主只是閒談,公主但說無妨,出了此屋,臣不會再對任何人提及此事。”

    華陽穩了穩心神,飛快整理過來之前就想好的措辭,用婆母也聽不清的聲音道:“父親可能不知道,太子其實很像駙馬,他聰慧,也好面子。還是那句話,他犯大錯,您當該嚴厲,若只是一些小節,您溫和些,他更容易聽進去。父子和睦,才能一致對外,您與太子和睦,將來才能君臣一心,您有什麼治國良策,太子才願意配合您。”

    陳廷鑑暗暗抓緊了手心的棋子。

    華陽看着自己這邊的棋:“您不要把太子當大哥或三哥,您把他當成小時候的駙馬,那您是希望太子長大後像駙馬一樣處處跟您對着幹,還是他像父皇一樣信任您,放心把內閣交給您?”

    陳廷鑑垂眸。

    他不想要老四那樣處處跟他對着幹的太子,也不想要太子變成第二個景順帝。

    他希望太子會成長爲一代明君,一個既能知賢善任、又肯勵精圖治的盛世明君!

    “公主放心,臣明白該怎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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