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再派人把郭繼先叫來,至於豫王,在大軍裏完全就是個囚犯的待遇。
“給,綁在箭上的。”景王將一個細細的小竹筒遞給郭繼先。
信鴿常用這種,郭繼先取出紙條,就見上面歪歪扭扭地寫着:“明日巳時,陳四過白河嶺,可劫爲人質。”
看字跡應該是用左手所寫,以免紙條流落出去,泄露主人的身份。
景王又挑開斥候的外衣,露出裏面帶血字的中衣,上書:“此人乃朝廷斥候,我爲暗棋,以後或可聯手。”
郭繼先面露沉思。
景王眼中泛起狼光:“陳敬宗有兩重身份,如果我們活捉了他,以他爲人質脅迫凌汝成退兵,就算華陽那丫頭、戚太后、小皇帝能狠心不管,陳廷鑑能忍心再失去一個兒子?”
郭繼先:“就怕這是朝廷的陷阱,誘我軍去白河嶺。”
景王:“陷阱又如何?難道我們現在還有其他的活路嗎?橫豎都是死,抓住陳敬宗纔是唯一的活路。”
郭繼先想了想,道:“那也不可全信,這樣,我派一萬人連夜趕至白河嶺,能抓到陳敬宗最好,真中了埋伏,王爺手下仍然有三萬精兵。”
景王連連點頭:“此計甚妥!”
郭繼先看看手中的字條,疑惑道:“不知送信之人是誰。”
景王冷笑:“京城那麼多官,有人拍陳廷鑑的馬屁,也有人恨不得取而代之,有何稀奇的,好了,你趕緊去調兵吧,叫他們走快點,事成人人有賞。”
郭繼先頷首,匆匆離去。
景王再吩咐心腹,將抓到朝廷斥候的消息散播出去,徹底模糊了這條消息的來源,至於斥候身上的血衣以及那張紙條,郭繼先看完之後,景王便全部燒了。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無論後面這位朋友會不會再出手幫忙,留着這樣一個能爲了私利背叛朝廷的小人,他都樂見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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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敬宗等人睡了一覺,黎明時分喫些乾糧,這便再次出發。
今日天氣陰沉,紅日躲在雲層之後,風更冷了。
來到一處山頭,陳敬宗停住腳步,看看手裏的地形圖,對狄肅道:“這裏下去,前方的山嶺便是白河嶺,出白河嶺再走十里,便是九龍潭。”
狄肅興奮地搓手:“那就快走吧,這次堵住叛軍的退路,看他們還能往哪裏逃。”
陳敬宗:“可我覺得,白河嶺那邊似乎有殺氣。”
狄肅笑:“行啊,年紀輕輕的,你都能看出殺氣來了。”
陳敬宗:“你看那地形,很適合埋伏。”
狄肅:“可叛軍四萬人馬真能快於咱們趕到這裏,他們早往伏牛山那邊跑了,還敢埋伏咱們?”
郭繼先再厲害,他也不敢拿四萬兵與朝廷十幾萬的大軍硬碰硬,此時逃命纔是當務之急。
總之狄肅並不認可白河嶺會有伏兵。
陳敬宗笑道:“小心使得萬年船,縱使你我白忙一場,也不過是略耽誤些功夫,沒有任何損失。”
狄肅:“行吧,你有什麼計劃?”
狄肅願意配合陳敬宗,並不單純是顧及他駙馬爺、閣老兒子的身份,而是陳敬宗雖然年輕,有時候說話也帶着些不正經,但從當初的演武比試到這次的平叛之戰,陳敬宗已經多次表現出有勇有謀,光是他這個人,已經讓狄肅忽略年紀而心服口服。
他也不知道她這次的未卜先知會不會真的發生。
但陳敬宗寧可信其有。他做了這麼多準備,是爲了一旦遭遇埋伏,他能夠順順利利地活着回去見她,不讓她再哭得那麼兇。與此同時,陳敬宗也要對大興左衛的五千個士兵負責,他寧可被凌汝成、狄肅嘲笑膽小多慮,也要儘量保證大興左衛每個人的生機。
如果計劃順利,他們不但能帶着濟陽衛提前立功,還能抓出那個故意泄露他行蹤之人。
白河嶺。
這片山嶺兩側的懸崖也就五丈來高,小孩子隨隨便便都能爬上去,中間的峽谷也比較寬闊,一條溪流潺潺地流淌着。
山嶺上長滿了雜樹,鬱鬱蔥蔥。
靠近山嶺入口時,呂成梁勸說陳敬宗道:“大人,要不要派兩個人去山上看看,以防有伏兵?”
陳敬宗嗤之以鼻:“就這小破山嶺,能藏幾個人,而且叛軍急着逃命,怎麼可能還敢埋伏咱們,廢話少說,趕緊出發,別讓其他衛所笑話咱們最後一個到。”
他的聲音洪亮,似乎是對整個衛所說的。
埋伏在山裏的叛軍面露喜意,只要他們抓到那個自負的駙馬爺,這下就真的不用擔心朝廷大軍了!
當大興左衛跨進兩側懸崖中間的峽谷時,埋伏在中段崖頂的三千弓箭手屏氣凝神地準備起來,而埋伏在山嶺前段的三千五百步兵,悄悄從荒草叢、山坳裏爬出來,迅速往峽谷入口這邊潛行,只等弓箭手們射完箭,他們與出口那邊的步兵便一起往裏衝,前後夾擊。
這一幕,被保持距離靠近白河嶺的濟陽衛衆人看得清清楚楚。
守在峽谷入口兩側的叛軍,就像兩團黑乎乎的馬蜂。
狄肅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倘若陳敬宗沒有跑來找他,倘若大興左衛真的陷入叛軍的包圍……
無暇後怕,狄肅兵分兩路繞到這波叛軍剛剛潛伏的山嶺上,同樣趴在懸崖上方,備好弓箭。
弓箭手兩邊各安排了四百,剩下的人,繼續去包抄叛軍的弓箭手。
既然已經知道螳螂要捕蟬,就由他們來做黃雀!
峽谷裏面,大興左衛已經來到了中段。
突然,左崖上方傳來一聲嘹亮口哨,哨聲還在空蕩蕩的山谷裏迴盪,一個個弓箭手已經冒出身影。
陳敬宗:“列陣!”
早有準備的大興左衛迅速集結在峽谷中間,士兵們在頭頂、四周豎起牢不可破的盾牌,擋住兩邊紛落的箭雨。
峽谷兩頭傳來廝殺聲,山崖上方也有了廝殺的動靜。
濟陽衛的兄弟們已經出手了,當上方已經沒了飛箭,陳敬宗看眼從峽谷出口端衝進來的叛軍,笑了笑,指向入口那頭道:“撤退!”
大興左衛的將士們揮舞着手裏的大刀,回頭殺去。
出口那邊的叛軍還以爲他們真的要逃,追得更快了,卻不知道入口處的三千五百叛軍剛吃了一波濟陽衛的箭雨,死的死傷的傷,然後大興左衛的五千精兵就殺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