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頭都布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他正色危然，將程秋拉到一邊，壓低聲音問道：“你其實知道他是三皇子？這件事情，你又怎麼知道的？”
程秋看對方的表情，心知十之八九是真的。
她立刻鬆了一口氣。
同時有些不悅。
想起初酒今日對自己的磋磨。
但要不是初酒，心生出折辱和爲難她的心思，自己這次連消息都無從得知。
又是靠着初酒傳來的消息，又覺得在初酒面前受氣，程秋很不是滋味。
但在孫老爺面前，她卻表現的淡定優雅，抿脣笑道：
“救三殿下的時候，我並不知道。但來了京都，聽別人談起殿下的風姿神采，一一對應，纔對上的。”
她神色閃了閃，慢聲道：
“至於賑災的事情，我自然有我的消息渠道。”
孫老爺有些心動和遲疑了。
“那你說要聊賑災的事情，到底聊什麼？”
她目光和孫老爺對上，畢竟在現代社會生活許多年，她倒也有些不卑不亢的模樣：
“我只能同三殿下一人說。這件事情，對三殿下來說，至關重要。一旦辦成，殿下得利，您的身份也將水漲船高。”
“如果不成，您能在殿下面前得臉，定然能力不俗。這無非就是件小紕漏，殿下愛才，人也英明睿智，也不會對您過於責罰。”
……
這番字句和言語。
程秋出門前，已經在心底演練多此。
字字，都直戳進面前這人的痛點。
三皇子的目標，是那至高無上的位置。身爲他身邊的心腹，大家的想法，何其不一致呢？
良久之後，孫老爺伸手摸了摸鬍鬚，眼睛中閃着精光：
“程姑娘，我會和殿下說起這事的。”
他的聲音放緩，模樣陡然凌厲，隱有幾分試探着的威脅：
“但我還要最後和你說一聲。你是殿下的救命恩人，我也不能公然對你如何，顯得殿下無情無義。”
“可你要真是藏了別的私心，讓我在殿下面前難做人……”
對方的說一半，留一半。
配上他帶着深意的眼神，一切已再清楚不過。
程秋垂在身側的手，捏成拳，緊張的沁出了汗。
她激動的身子都在微微顫抖，可目光熾熱，反倒是急切：“多謝孫老爺。”
初酒這邊。
自從見過程秋。
她就信誓旦旦地和度笙提起，三皇子定然會接下賑災的事。
屋子裏，度笙很自然地斟茶，捻了上好的茶葉，放在茶盞中，推到初酒面前：“他爲什麼會答應？”
初酒端起杯盞，嫣紅上翹着的脣角，緩慢靠近。
茶水滾燙，揭開蓋子的瞬間，還在蒸騰着冒出熱氣。
她並沒有飲下去，只輕輕吹着上面的浮葉，滿臉都是深深的嘲弄和譏諷：“當然是因爲，他覺得，自己找到辦法，能輕而易舉地解決這件事情。”
初酒的眼眸一轉，眸底宛若藏着星海：“他以爲能白撿個功勞，他爲什麼不呢？”
度笙聽着她的話，好看的眉頭，輕輕地皺了幾分。
但本能地，他相信她說的話。
度笙清冷的臉龐上，脣角也有些愉悅地向上翹起，微笑道：
“既如此，我會將此事給太子知會一二。回頭如果三皇子，真的主動請纓，太子也可以在後面，稍微推波助瀾幾分。”
度笙的身子慢慢向前傾，他人幾乎出現在初酒的面前。
溫熱的氣息在她臉頰邊流連着。
連同聲音一起，忽地鑽入耳中：
“等有你想要的動態，我也會立刻告知的。”
程秋的效率，比初酒想的要高很多。
她昨日上午纔去程秋面前，嚼舌根幾句。
到第二日，三皇子就主動請命，要去北地。
誰都知道去北地是個苦差事，如今國庫沒有餘糧，糧食都在各地的豪紳和大家族手中。
朝廷雖然能拿的出銀子，但也沒辦法，強迫這些家族，把糧食給交出來。
市面上如今能買了帶去北地的。
仍有一定空缺。
不論如何看，這事都相當棘手。
看着三皇子主動請纓，皇上第一反應，就是不同意：“去北地一事，不僅勞神，而且車馬勞頓的，還要傷身。”
皇上心疼和體諒着兒子。
奈何，三皇子卻格外執着。
彷彿吃了秤砣鐵了心一般，跪在地上，格外殷切誠懇：“兒臣深知，父皇爲了北地的事情，憂心煩悶已久。”
“兒臣不忍心看到父皇如此費神，甘願爲父皇分憂。”
三皇子的眸光垂了垂，語氣平靜。
除了對這件事情，早有知覺的太子，無人發現他暗藏的欣喜。
“而且，兒臣經過一番思量，已經有了方法。”三皇子繼續說道：“不過這方法，暫且還不能對外說出，還請父皇諒解。”
說這話的時候，三皇子腦海裏，浮現的無不是，程秋當着自己面，憑空變出食物的畫面。
對於程秋，他本來沒什麼太好的印象。
對方是救了他不假。
可看着她母親和她的行徑，所謂的相救，也充斥着種種算計。不說當初自己被藏在他們家中，十有八九是程秋的母親出去舉報。
讓七皇子的人率先找了過來。
僥倖太子的人來的早，又有人中途出手，他得以活下來，可身子被損的厲害，這筆賬他一部分記在了七皇子頭上，另一部分，就記在安春花的頭上。
此外，安春花盯着他要錢。
程秋沒有那麼直白，可話裏話外的意思，分明是看出他身份不凡，纔出手救人，後面也處處找機會和他接近，讓他不喜。
這一切印象，都在程秋空手變出紅薯的時候，有了轉變。
“殿下靠銀錢，能換一批賑災糧食，用那些糧食熬成清水一樣的粥，能保證災民先活命。”
“我這裏的紅薯，每日能產大概八千隻，這東西，也是極其能讓人飽腹的。”
程秋的出現，就像是平白無故地給他送了問題的最關鍵的糧食。
有這等利器在手，無論怎麼折騰。
他都能將這事，完美地解決。
這讓三皇子，如何不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