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的血液寸寸變冷,他的心臟彷彿被一隻大手死死拽住,讓他有些透不過氣來。
“怎麼,這很難回答嗎?”
謝枝虞放下手中青皮小冊,目光銳利,帶着審視地落在青梧身上。
巨大的壓迫感讓青梧處境越發艱難,他知道自己現在應該說些什麼,可腦子裏全是蘇荷說過的話。
思緒混雜,他如鯁在喉,嗓子短暫性的失聲。
就在他咬破舌尖,用痛覺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時,房門被從外蠻力踹開。
那力道,門栓直接從中斷成了兩截。
蘇荷慢悠悠地收回自己的腿,手裏還端着碗麪正在吸溜,表情淡定從容到有些乖巧的憨態。
當然,前提是忽略她粗魯的動作。
風雪灌入溫暖的屋內,青梧被吹得有些睜不開眼,擡手擋了一下。
而謝枝虞一看見她,頓時暗道不好,眼皮更是狠狠地擰了擰。
“現在連門都不會敲了。”
他未動,側坐着身子,目光疏遠冰涼地看向蘇荷。
見她嘴角還殘留一片紅油時,更是嫌惡地瞥開了視線,就好像瞧見了什麼不堪髒污的東西。
“市井潑婦,枉讀聖賢書,皆入犬腹。”
聲音很小,不過蘇荷聽得分明。
“聖賢可說,男子不配讀書,你這麼推崇聖賢,那爲何還要讀書?”
吸溜完最後一口麪條,蘇荷放下大碗,走過去將跪在地上失神的青梧扶了起來。
“跪着幹什麼?地上涼,別傷着身子。”
不容抗拒的力道,青梧幾乎是被蘇荷用拎小雞的方式,揪着後領子強行提起。
他眼神一晃,終於反應過來,捂着被勒疼的脖頸,眼角還有些泛紅。
一擡眸,就見蘇荷以保護的姿勢站在了他面前。
瘦弱但又十分可靠的背影,將他所有的怯弱都擋的嚴嚴實實,好像只要有她在,便能護他十萬個周全。
心底的冷意如暖陽驅散,青梧眼中泛起淚光,一股說不出的委屈涌現出來,酸澀又甜蜜。
他試探着,忐忑小心地伸手抓住了蘇荷的衣袖,低着頭,睫毛輕顫抖動,耳根通紅。
這該是他在男女方面做過最放肆的舉動了,不過他就是有一種可以信任,恃寵而驕的直覺。
果然,蘇荷察覺到了他的小動作,低頭含笑看了看,緊接着,就扭過頭,反手摟過他的腰,將他按在懷裏。
以一種絕對佔有袒護的姿勢。
“你這是在做什麼?”
謝枝虞也沒想到,自己竟是最先沉不住氣的那一個。
他更沒有想到,蘇荷會這麼毫無顧忌。
這種事情非但不遮遮掩掩,反而當着他的面,就敢如此淫蕩,不要臉面!
他惱怒地站起身,不敢相信蘇荷竟然如此折辱他。
當着他的面與他的奴僕勾勾搭搭,至他的顏面於何地?
不,應該說,她從未真正在意過他,否則今日就不會有這麼一出。
還有青梧,他怎麼也想不到,陪伴他多年的屬下,會因爲一個女人背叛他。
最重要的是,哪怕他不想承認,這個女人與他也是有過肌膚之親的。
一個下屬,一條被他視爲奴才的狗,怎敢覬覦他的東西?
蘇荷看穿了他隱祕的想法。
從原主的記憶中,她就已經知曉了謝枝虞是個怎樣虛僞又高傲的人。
原本她是打算慢慢跟他玩玩的,奈何如今計劃趕不上變化。
上個世界的小冤家找上門來,讓她還情債了。
那她就只能....儘快拋棄他這個深閨怨夫,換個思路,做個寵妾滅夫的渣渣了。
也沒多大差別,反正都是人渣就是了。
“我在做什麼,你沒眼睛看嗎?咋咋呼呼,男德都學到哪裏去了?一點大家閨男的賢良淑德都沒有,還善妒,光這一條,我就可以直接休了你。”
嫌棄地嘟囔着,蘇荷滿臉都是不待見謝枝虞的表情。
看得謝枝虞都要氣笑了。
他也不跟她裝了,直接諷刺道,“怎麼,你一個妖孽還在意起凡人的規矩道德?”
“對我有利,爲什麼不在意?再者,我現在的身份,不就是一個凡人嗎?挺好玩的,至少近百年內,我不打算再換一個新身份。”
聳了聳肩,蘇荷讓用理直氣壯的語氣告訴了謝枝虞,妖孽沒有規矩道德束縛,只看中肉慾利益,只會比人更無恥。
不僅無恥,還會露出欠揍的囂張神態,讓人想殺她,但又忌憚她超越凡人想象的未知實力,從而只能憋屈自己。
當真是啞巴喫黃連,有苦說不出。
見謝枝虞不說話,蘇荷還故意激他。
“怎麼,我說的不對嗎?你幹嘛用這種眼神看着我?要是換個立場,我相信你比起我來,肯定有過之而無不及,都是千年的狐狸對王八,誰也不要磕磣誰。”
說完,未等謝枝虞回話,又繼續堵他。
“好了,我也懶得跟你這種虛僞做作的人說話,這樣,你把青梧給我,這個正夫你愛當就繼續當着。”
蘇荷說起話來氣死人不償命,連身後的青梧都皺了皺眉頭,覺得她多少是有點壞的。
“反正當初跟你拜堂的人是江荷,我只是代替她入洞房了而已,嚴格意義上來講,不算娶了你,大不了以後我換個身份,娶我家舟舟就好了。”
腦袋被摸了摸,青梧眉頭皺得更深,心裏有些不是很舒服,但靈魂深處卻又有些說不出的隱祕欣喜。
自相矛盾。
“舟舟?”
他瞄了眼蘇荷,像是自言自語地嘀咕,又很快低下頭,把一切情緒隱藏在陰影中。
蘇荷沒打算裝視而不見。
這種事情,往長遠來講,含糊其辭會留下很大的隱患。
“是啊,舟舟,不喜歡嗎?那叫小梧兒?其實都可以,你喜歡就好,反正都是你,沒必要糾結。”
委婉地開導,嘴角綻放燦爛的笑。
蘇荷也知道沒想起全部的青梧,多少還是會彆扭膈應。
不過這種事情,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順其自然,水到渠成。
畢竟現在的他,更多一面是青梧。
就這一點,即便講再多的道理,再怎麼哄騙他,他也不會想得通。
更何況,她十足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補償的,從來都是蘇沂舟,而不是單純的青梧。
他們是一個人,卻也可以不是一個人。
端看怎麼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