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去，門就從後面關上。
屋內，僅有盞昏暗的小燈泡和一扇窗。
窗外白雪皚皚。
屋內昏昏暗暗。
我適應了下光線，看見窗正下方鎖着的一身囚服的鳳宴戎。
他的四肢全被拳頭般粗的鎖環給扣了起來，拳頭緊握，頭垂喪着，但垂的不是很多，因爲他脖子也圈着鎖，整個人完全是被迫站着，吊着。
頭髮兀地長了許多出來，披散着到胸口…
我從來之前就跟蠱九娘說好了，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可以在這裏呆到他恢復爲止。
我小聲先喊了一句“鳳宴戎，鳳大哥”，但他沒有迴應。
準確說，獄房內，從我進來後，除了門關和我呼吸的聲音，他卻連呼吸聲都沒…
眼看鳳宴戎沒了氣息一樣。
我又喊了好幾聲，往前想走一步，他卻忽然擡起頭來，哇的一聲，發出類似威脅的野獸聲，把我嚇退！
而他那張臉揚起來看的我就是心梗。
他的臉比前兩天在樓上還要可怖，已經全臉佈滿鱗片，甚至，連牙齒都長出兩顆類似蛇一樣的尖牙來…
“哇嗚——哈——哇！嗷……”
他扭着頭，咬着尖牙，雙眼也全是墨綠的豎瞳。
幾片雪花從窗戶飄進來，碰到他時，他就和蠱九娘說的一樣，一碰就暴躁狂鬱。
飛快的甩動腦袋，左右吼叫……然後，就又被那幾個圈給電暈。
就是剛纔在門外聽到的電擊聲，幾個環圈發出噼裏啪啦的火光後，鳳宴戎僵直了一下就又垂下去腦袋不動了……
我在進來之前，就猜想過他一定很嚴重。
那可是玄沉墨要以身鎮壓的惡蛟，鳳宴戎卻以凡人之軀，壓上九五命格來勉強鎮壓。
“鳳宴戎，你醒一醒，你看看我，我是江螢。”
“你能想起來我嗎？”
“我是江螢啊，我就住在……你當時是爲了我的雀靈來接近我。”
“鳳宴戎，我不知你第一次見我是什麼時候，可我第一次見你，你就是這樣昏迷不醒失去意識的，當時，是我給你包紮——你手上的皮圈……好吧，你手上卡着鎖鏈呢，真厲害啊，皮圈加固變鐵環了呢，咳咳！但是，我知道你心裏記得我，記得皮圈的，對嗎？”
昏暗的光芒裏，我一句句說時，鳳宴戎微微顫動，頭左右的動着，很像當時在樓梯上聽見「我是江螢」時的神態。
我接着說：“後來，第二次，是我在學校裏，你把我擄走了，你說你要答謝我，第三次是白雲觀，我被奪舍，你帶着皮圈，我附身在皮圈上，你帶我上山…還幫我奪回身體…第四次是……”
這一次次的見面，是我在路上跟蠱九娘聊天的時候就打好的草稿。
“還有你爲了我一次次違抗師命……其實，我都知道，可是，我沒法迴應，因爲我這個破命格，不連累周圍的人，能活着就不錯了！
這來的路上，九娘說，正是我這樣的樂觀精神，感染了你，讓你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我現在想把這份樂觀繼續帶給你。
醒一醒好不好？把惡蛟壓下去！
鳳宴戎，你在我心裏從始至終都是九五少年，我們命格仍綁在一起，像是你說的，還差點連上紅線……”
一句句說到這裏，鳳宴戎終於歪着頭看我，眼底浮現出一絲絲的迷茫。
我趁機想過去用血輔助他破邪扶正！
可下一秒，他忽然又被那惡蛟奪了舍，朝我猛的伸出手，那速度快的我都沒看到，人就掀飛出去，撞在牆上，疼的直接眼前一黑，趴在地上，聽到他發出“嘿嘿嘿嘿”的笑聲……
可接着又發出嗚嗚的低聲，好像是在抵抗。
只是我看不清楚，我眼前發黑。
草率了。
如果真能破邪幫助他，蠱九娘應該也可以。
擦了一把嘴角的血，我有些疼，只能坐在安全距離接着說還記得我在鳳門住的日子嗎？在重市的，在東北的…
說他的家真的好大，一層接着一層，一條路接着一條路，都給我看傻了，扯着這些有的沒的，我本來想走苦情戲路線，但是我發現我真做不到啊。
又吐了口血，我就掐了一下脈搏，但……
“不好意思啊大哥，我不會掐脈，但是我肯定受傷了！”
真的很不好意思說，但是我還是眼巴巴看着他喊——
“大哥，你不來幫我看看嗎？我真的疼啊…”
鳳宴戎好像很喫我疼的這一套。
自從我甩出去再恢復的視線裏，他就一直表情凝重。
我看他這樣子繼續說，對不起啊鳳大哥，本來九娘給我講了許多欺騙你感情的話，可我真講不出來，而且我被摔得地方好痛，我可能快不行了。
我說的時候，故意裝作嚴重的樣子，結果，外頭傳來蠱九娘聲音，一直問我要不要緊？剛纔她聽到獄卒通報，說我是被打了？
要出去嗎？
她這一開口，鳳宴戎的表情就又變得和我剛進來時看的一樣。
我立刻拒絕了，說不用管我，也不要說話！
然後，又咳出一口血來…
這是真咳血。
也是咳血瞬間，我聽到鳳宴戎的呼吸聲，是那種倒抽氣，似乎想說什麼，但是他又只是發出嗯嗯啊啊的聲，接着又咬着牙，晃腦袋。
我看他這樣，想了下，直接解開衣釦，把肩膀上的繃帶扯開，順手把還沒好傷摳出血來，然後喊鳳宴戎，說這是惡蛟操控他刺的，如果他再不壓下去惡蛟——
“我會死。”
“而且，我就死在你鳳宴戎的手裏。”
我知道我這樣說很惡毒了，可是看着鳳宴戎臉上變化的神態，我知道這管用。
他是有心對抗的，只是——
“小小丫頭，還學會用上苦肉計了。”
突然，鳳宴戎的嘴裏傳來了一個陌生的聲音，正是那天一腳給我踹開時的猖狂笑聲，是那惡蛟！
我殘喘說這不是苦肉計，是事實，接着說識相的話，就趕緊把鳳宴戎給我交出來！不然——
“不然什麼？”
“江螢啊，你連自己都搞不明白，就別想幫別人了。更何況，鳳宴戎他心氣已盡，這世上，根本沒人在乎他。你也不過是假象，想要利用他罷了，他對你的癡情，從封印本蛟開始，就一起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