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頭開間很大,四四方方的爐,厚厚的毯子鋪開在地,我們都坐地上圍着類似爐子一樣的火塘。
火上懸掛着銅鍋,咕嚕的燉着奶。
邊放置兩隻茶碗。
我走了一路口渴,以爲會有奶茶喝,誰知道老先生叫人提起地上的半破水壺,從裏頭倒了點跟泥巴一樣髒濁水喝。
給我們倒水的藏民有意無意的還流出來不少弄到身上。
很明顯,我們不受歡迎。
那老先生叼見也沒說話,嘬着菸斗讓我們喝水別客氣。
我抿了抿乾裂的脣還是沒抱怨,說謝謝他了,但我不渴。
他有些意外的挑眉,問我們找他什麼事。
我盯着那水和奶,嚥了咽口水,穩穩坐着等玄沉墨說,誰知,玄沉墨竟然把主場交給了我。
他說自己是我的助理,說之前門派的小徒,來到這邊離奇消失,而我作爲新任小掌門,是專門過來查案的。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讓我聽清楚,說的語速很慢。
我聽的愣了下,隨後一面心裏想着怎麼不提前告訴我,我好做做草稿!
可一面又高興,他這是真肯帶上我呀。
那位老先生說沒想到我居然纔是「當家作主」的,可上下看了看我,又說,也不算特別意外,畢竟我居然連髒水都忍得了。
一揮手,說給我們重新上兩碗牛奶。
我聽到有熱牛奶喝趕緊道謝,之後一邊喝着熱呼呼的牛奶潤了潤乾涸的嘴脣,一邊琢磨我該怎麼說…喝完也想好了,問這邊有沒有什麼異常,我小徒弟的魂魄我都蒐羅不到,是怎麼回事?
說的這些,其實都是玄沉墨路上給我講的東西了,可那位老先生,也跟玄沉墨說的一樣,一口咬定說沒有這回事,他也不清楚。
玄沉墨的奶還沒喝,一下下的輕輕用勺子攪動着,沒有說話意思。
我接着用藏語說,“老先生,您這麼說,我也不意外,畢竟我打聽過您這裏出這樣的事兒不是第一次,我來就是想幫您一起把這件事解決了。”
我很誠懇真摯的說到這,突然老先生打斷問我,“你解決?看你年紀不大,你的門派有多大?”
我沒想到他忽然問這個。
就實話實說不大,但也不小,不過,我認爲這事跟門派沒關係,大與不大,人命都關天,我說老先生在這裏也是德高望重的長輩,肯定也不會想要生靈無故消失,或者坦白說——
“我真的很需要您的幫助,而且我相信您一定知道什麼。”
我說完,站起來給老先生行了一個藏族的禮,帽子拿下,彎腰四十五度,把帽子垂下貼地面。
帽子是玄沉墨入藏的時候服務區買的,說這邊風大。
玄沉墨還是始終沒說話,但我彎腰的時候,看到他把奶換到了我的面前,把我喝完的空奶茶碗拿走了。
可惜,我起身後,那老先生仍是一口咬定說無稽之談,他無從幫助,這裏根本沒有發生事情,讓我喝完走吧。
雖然是早就知道的結果了,可真落到自己頭上,也不是全然沒辦法,軟的不行我就上硬的了,說我既然出現在這裏,就一定有辦法找到根源。
“這也是給您一個機會,無論是將功折罪或者——”
之前處理的鬼事多了,我說起話來,也越來越順口,不想,老先生忽然生氣,一下扔了菸斗說我:“放肆!”
說他哪有罪?之後就叫左右的人把我這個不懂禮貌的,丟出去!
可那些人還沒靠近我,就被玄沉墨用兩根勺子給攔住了。
玄沉墨一面用勺子跟那幾個周旋,把勺子在指尖玩出花來,一面讓我喝完再走。
我的確也還口渴,把奶快速端起來喝完,玄沉墨這才撒開手退回來,宛若保鏢一樣站在我身後。
我尷尬的打了個奶膈說,那我們自己去查,但如果查出什麼,可別說沒給機會。
說的自認爲很兇,如果沒有再打個奶嗝就更好了。
說完後就帶着玄沉墨離開。
之前等我們走出去後,我就驚了。
我們車軲轆,四個車軲轆全部被放氣扎扁了…
但玄沉墨一臉意料之中,甚至眼睛彎彎的,走過去把車上一些東西塞到包裏揹着,又給我遞過來大氅裹在身上說就當採風放鬆了。
說完給我扶正了帽子後,把在兵器庫拿出的弓和箭取出給我背在身後。
這是我第一次背箭筒和箭,感覺挺奇妙,不過很快就凝神於事。
我說這邊地理位置特殊,天黑的慢,晚上九點才天黑,現在時間才六點,應該還來得及打卦看看。
我也不知是不是法脈在身,這次打的特別愉快。
打卦的過程中還微微有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從手心傳來。
想着師兄告訴我的那個「任何咒語通用的法門」,大膽的試了試。
暗自想着說:“師父啊,麻煩請來幫我,給我快速找到這邊問題所在,我給你上一百的大香……還有炸雞!”
竟真的有種集中注意力的感覺,那種感覺讓我腦袋特別清晰,都不用翻看卦象!!腦子裏自己蹦出來卦象!!
東南西北的看一眼就明白。
之後一路按照卦向,很快,我們抵達一處祭臺。
抵達祭臺的邊緣,我的胸口一陣陰寒,吊墜,迅速黑了。
跟玄沉墨對視後,我再擡起手,手中的硬幣不用拋,就自己變成了「三豎」的狀態。
這麼看,問題果然就出現在這裏。
一路打卦,我們遇到了不少的藏民,那些人看到我們朝着這邊走,都紛紛跑掉。
我看他們跑的方向似乎是碉堡的方向,而停下來後,玄沉墨就說的跟我想的一樣——
“他們估計去打報告了。”
說完,又拉我往後退了一步,說這地方,陰氣煞氣還有各種兇邪的氣息,連他也沒見過,讓我小心。
我往後退了下,想到什麼,繼續打卦問師父這裏的東西能解決嘛?
結果,三個硬幣丟出去,全立地上,這讓我不確定是能,還是不能,心裏又好一通給師父畫餅要給他最好的香,可惜,再丟的卦象是六十四卦,水火未濟!
這個卦象一出來我就凝重了。
周易六十三卦「水火既濟」是上上籤,可六十四卦「水火未濟」,就是一個下卦了,是說事情還沒有成功…
玄沉墨全程沒有說話的意思,我自己分析說,現在吊墜和硬幣都表明這個地方有問題,我們要不小心繞着祭臺找一下?
頓了頓,又看了看一路走過來天逐漸黑沉,說或者還是等明天?
天一亮陽氣重!
就算遇到什麼,也容易化解。
玄沉墨等我說到這裏,才說可以。
弄得我也不知道對錯。
回去離開的路上,我們看到了老先生帶着一堆人,騎着一隻雪白的耗牛過來。
雪白的耗牛我是頭一回見,有些驚奇,但那位老先生就語氣不善了。說誰准許我們亂走的!
讓我們趕緊滾,不歡迎我們。
我聽他這話,也是按照之前說的——
死磕上了!
說他既然咬定了說這一切都是無稽之談,空穴來風,沒有任何問題,爲什麼阻攔?
他就說這是藏區的傳統不關乎鬼怪。
最後脣槍舌劍的扯皮半天,他們還是死不承認。
我實在沒辦法,但也沒氣餒。
畢竟前人,前輩,都來這裏辦案,並且還……消失了。
我算什麼呢?
天要黑了,忽然,我聽那位老先生後面的幾個人喊他說,“族長,天要黑了,”那族長老先生就匆匆離開…
走之前,他再次給我和玄沉墨下逐客令,說如果我們再不肯離開的話,後果自負!
然後就騎着耗牛帶着所有族人又迅速離去,好像這邊有什麼可怕的東西…
我大喊說你們給我們車胎都紮了,還讓我們走?怎麼走?
不想那位老先生居然停下,一臉疑惑,用藏語冷冷問:“難道,你們不是自己紮下,故意要藉機留在這裏嗎?”
但接着也不等我回答,天就迅速黑了下來。
那老先生跟大家快速離開時。玄沉墨也加快了速度拉着我往前說快走。
一直走直到碉堡前方時,玄沉墨對着我低聲說:“你跟他們進去住。我回去看看。”
回去?我震驚中,他已經朝回頭路走。
我想跟的。
可他似乎知道我要去,回頭對我一揮手,我就不受控制的腳繼續往前跑。
只是,玄沉墨大概高估了我,或者低估了老先生的鐵石心腸。
當我腳步不停的跟隨族長他們回碉堡到門口時,正好最後一個族民也走進去…
然後,他們直接給我關在了門外!
這是壓根不接受我啊…
黑壓壓的天,瞬間像天空被黑布蒙上。
轉眼就黑的一點看不到東西。
不見五指的黑中,我捏緊了針,突然間,我耳朵捕捉到一聲野獸的叫聲從遠處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