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必要——
開天門,改天道。”
玄沉墨的話突然的闖入腦海時。
我也突然地意識到——
他應該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一切吧?
知道我會死。
所以呢?
他竟一直是培養我慈悲,培養我心態。
培養到我最後……
心甘情願的爲天下赴死???
那我呢?我算什麼?
我想不下去,或者說我不願意想。
可是,念頭控制不住。
最後,腦子裏反反覆覆都是一句話——
原來,玄沉墨他真的想我死吧??
可最悲哀的是,他如果真這樣說,這樣讓我去,我大概率是……會去的。
因爲當我閉上眼,我光是模擬試圖融入到正常的社會里,我都做不到。
我閉上眼,看到的是人們在各行各業穿梭。
臉上寫着對生活的渴望,失望,可是我對正常的生活已經沒有渴望了。
我融不進去了。
怎麼融。
已識乾坤大,教我怎麼融!!!
一直以來,我從離開校園,初入「社會」就是在他們的遊戲裏掙扎,被他們帶着走在陰陽道……
也是這個時候,我忽然也意識到姥姥對我的好。
她一開始同意讓我好好學習,讓我不進這一行,是不是,她也有知道這一切呢???
肯定是吧。
可她也讓我戴着玉佩。
所以,都讓我死???
搞不明白。
或者說不敢搞明白。
“下山吧,再不下去,他們要着急了。”
朱雀再說話的時候,我繼續保持沉默。
但是我身體是想起來的。
想着,可是爬了好幾下,沒起來,最後,無力的摔倒下來時,看到結界外有電閃雷鳴。
大概是看我糾結其中,朱雀說,她也不知道玄沉墨怎麼想的,但我也不用那麼難受,畢竟還沒有到那一刻。
而且——
“他不是在山下讓你等他回再說,還讓你……不許解開封印。他打那通電話想必不容易,也許還是剝皮抽筋的代價……他應該……不想你死。”
朱雀說的時候我也想到那句,等我!
可正是因爲這句等我,我更覺得絕望。
原來世間最絕望不是絕望本身。
是身處絕望中,偏偏又給希望。
是偏偏……他讓我死,又讓我等他。
等他什麼??
“誰都可以死,爲什麼他玄沉墨就不可以。”
原來,這句話該反過來說的——
“誰都可以死,爲什麼我江螢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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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下山了。
但不知道我是怎麼走下去的。
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下的路上了。
記得上山時我還帶着希望,下山時我已經完全沒有了。
就算……我說的是就算,玄沉墨真的沒想讓我死。
可是,他給我的淳淳教導。
“爲萬世開太平。”
“螢火微光,不就是……爲了點燃朱雀嗎……”
“呵呵呵呵……”
轟隆隆的雷聲裏,我頭一回發現,原來死,那麼可怕又那麼的……必須直面以對。
但是——
“我不怕!我纔不怕!”
“如果我真能改了這個破規則,這個死,勝天半子,值!”
我說的時候對着天,恍惚間也明白了他們看天的意義,可是……這一切對我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我死是什麼都沒有了。
朱雀沒再理我。
而我感謝這場大雨,它恰到好處的把我眼淚遮掩。
下山的途,很慢,很長。
不知道聽了多少雷鳴電閃。
不知道大雨是故意下的還是正常該下,我仰起頭,腦子裏竟還有…一次次玄沉墨看我的樣子。
揉我腦袋,溫柔的,冷淡的,清淨的……
可是——
他是在看我體內的朱雀靈,也就是所謂的朱雀玄女呢?
還是——
在看我這個小小的,渺小的,用完即棄的……人類肉體呢?
恍惚間。
我想到他曾經說的一句話。
就是鬼門關那一役,他渾身是傷是血的意識模糊的倒在我懷裏說:“你會不會對我很失望。”
嗯……那時候我就意識到他不是在跟我說話了。
可現在,理解了他所說的失望。
他失望不失望我不知道,可是……
哪怕迄今爲止。
我對他仍舊從沒有失望過!
他已成爲其他星宿的靠山,成爲現在最強的北玄星宿。
他還幫着朱雀開天門改天道……
他真的很好。
不好的是我。
或者說,只有我。
朱雀都不算在內。
也許最後,只有江螢我沒有活下來。
不對,還有姥姥,孫婆婆,四叔…就白犧牲了。
好不甘心啊。
坐在山坡上,大雨裏,也不知道哭了多久。
感覺天地都跟我一起哭了。
明明這個世界我也曾經付過一份力量,爸媽把我辛苦養到大,他們那麼相信的玄沉墨……
我也那麼相信的玄沉墨……
“玄沉墨真的把你調教得很好。”
腦子裏不知道冒出來誰說的話。
這會兒,我卻只剩下仰頭喝着雨水,然後先是苦笑,又放肆大笑。
“哈哈哈哈哈……都是騙子!都是騙子!!”
滿山腰的風啊雨啊都跟着我狂癲了一樣嗚嗚的。
接着,我就又捂着臉痛哭起來…
怎麼不一直騙下去呢?
爲什麼不一直騙下去!!
而他調教的是——
真好!
好到,我知道真相,連恨都恨不起來。
可又爲什麼?
滿口天下大義的我,面對死亡……竟也……退縮了,害怕了?難過了??
恍惚,我心裏聽到許多聲音說,把身體交給他們吧,只要輪迴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