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照片上的我,臉上卻有一種近似決絕的悲壯赴死一樣。
關於這個我自己能想到,因爲那個時候我好像是要因爲朱雀的覆命而消失……但最後玄沉墨和胡盛世一起,用五年深海來換回我的命。
“無雙門主恕罪,當時攝影師覺得你們太般配,所以才私自留了底片,玄老曾來要過,但我們留了一張實在是捨不得交出去,畢竟你們夫妻是我們的恩人吶!”
老族長一句句說的還有很多,包括不限於我和玄沉墨一起騎的馬,住的房間,現在都是旅遊景點。
可我聽着,只覺得很空。
就是之前心裏那種空,無限被放大,放大到最後是一陣陣說不出來的痛意,然後痛意就像是無底深淵,要把我給拽下吞噬的時候…
電話居然是鬼常樂打來的,他似乎喝多了,那邊嘟嘟囔囔的吵雜中,我聽到了熟悉的藏語姐妹聲音,是之前我們三個人一起喫過飯的那家,說的藏語意思是鬼常樂沒付賬就要走…
我騎馬一路趕過去時,滿腦都是老族長說的——
我曾經和玄沉墨一起騎馬出去。
我們的馬匹還被供養着被參觀…
因爲路途太遠,族長說明天帶我去參觀。
可是——
玄沉墨,我們一起騎馬是什麼樣呢?
竟完全想不出來…
那張總是平靜冷漠的臉在新婚之夜還會緊繃着嗎?
但跑了一會兒,我又覺得最主要的是——
這一幕,我怎麼完全完全沒印象!?
其實後續我又旁敲側擊問了老族長很多細節,但是無一例外,我一個都沒印象,可老族長沒必要騙我???
正好,我也趁機去找鬼常樂問清楚!
這不是簡單的小事兒,是我和玄沉墨的——
婚事!
我怎麼能忘記?他肯定知道什麼!!!
可怎麼也沒想到的是,等我到的時候,就見鬼常樂推倒了桌子上所有的碗碟,儼然是醉漢模樣。
那些藏族姑娘還好是認得他的,只是離得遠遠的沒有幹什麼。
我快速走過去的同時把我的銀行卡也交給她們,然後纔是去喊鬼常樂,結果他看到是我居然沒有掙扎,只是紅着眼和流着淚的他,把我看傻了。
“常樂大人,你……”
“贏了,你知道嗎?”
鬼常樂說的時候,眼淚還在掉,我聽不懂,但是聽到贏是高興的,可不知道是不是情緒感染,我也紅了眼問:“什麼贏了?”
鬼常樂沒說,我就問是不是朱雀成功了?但鬼常樂大概真的是喝多了,看着我說,“不是朱雀成功了,是老玄……他……他贏了……可是,還需要五千年……五千年啊……”
他說的時候,痛哭流涕的趴下來。
我剛在老族長那知道玄沉墨的事兒,也跟着下來,問他玄沉墨什麼五千年,接着在鬼常樂肩膀一聳一聳的時候,一個狠心直接問:“我和他……的記憶,爲什麼會少那麼多?我都不記得我們的婚禮……”
我說的時候,忽然卡住,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就是眼淚也不受控制的崩潰,而鬼常樂聽到這裏,也只是看我一眼,說我是不是看到照片了?接着說了一堆稀奇古怪的話,大概是玄沉墨怕我有情關難闖過去,所以纔給我弄了失憶這些,讓我別想了——
鬼常樂說的這些我就聽得明白,只是——
“我能活多久呢。”
我也不知道我爲什麼會問出來這句。
鬼常樂也是一愣,然後看着我說:“你的壽命是玄沉墨交換了神壽換來,你可以理解爲……天地同壽。”
最後四個字,鬼常樂說完,好像是酒醒了一樣,站直了身子,甚至從仰視變成俯視我——
“江螢,老玄不在的時候,你跟着我,玄武七宿在人間,也會經歷許多動盪,地震,洪水,颶風……瘟疫……我們,有的忙了。收集七宿,然後靜候天道秩序……”
他說的十分正經,我都被他氣勢給震懾到,接着擡起頭,眼角又一次落淚,不知道爲什麼,也許——
我說的是也許,我真的對我師父動情了。
而聰慧如師父,大概是猜到結局,所以,故意這樣,他總這樣。
只是…五千年啊。
跟鬼常樂說完,他走了,我也跟着出去,外面騎上馬的時候,我有些擔心鬼常樂會不會「酒駕」,但他好像並沒有。
不過馬走得很慢,很慢。
我不知道爲什麼喜歡這樣的慢,又或者,我腦子裏有一點點模模糊糊的錯覺,我總覺得以前我也這樣走過——
和玄沉墨。
對,一定是他。
“江螢。”昏暗的星辰下,鬼常樂叫我的名字後,不等我答應就直接問:“你說,如果……一份感情,誰都沒有鬆手,但是,緣分就是到此爲止了。這算是什麼呢?”
他說的時候黑暗裏的眼睛又有淚光。
我不知道怎麼,在他說話的時候就心痛了,抿了抿脣,才說出我的想法:“如果本來命也該如此,都盡力……也就沒有遺憾了吧,佛經不是說嗎……一念放下,萬般自在。”
我說的時候,就看到鬼常樂忽然在外邊的綠草山坡上,在暗夜下像是個大反派一樣的猖狂,放肆的大笑。
是那種把我都嚇到的笑,是那種最後笑着笑着哭着的笑。
最後他讓我別過去,讓他一個人安靜一會兒,我等了好一會兒,不知道我哪句話觸碰到他,好在他沒讓我等太久,只是肩膀不再聳動的時候,他才走過來看着我說:“嗯,是該在此處終結的。”接着仰起頭看天說:“老玄,你看,我們已經贏了。”
他說的時候,我也看天,收回視線的時候,不知道爲什麼,看到一棵禿禿的烏桕樹。
不知道爲什麼,就盯着看了好久,又是那種控制不住的發呆,直到鬼常樂問我在看什麼。
我就說看樹。
鬼常樂也看了一眼,說快發芽了吧。
我不知爲何,一向樂觀,可現在心裏充滿了不可抑制的哀痛,不致死,可讓我整個人都不自在,鼻子也酸了酸說:“不知道,可我在想,我可能想跟玄沉墨……看一次花開。”再頓了頓,我就深呼吸一口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