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陽光並不充裕，一到傍晚便陰冷潮溼連呼吸都更加沉重，王力不得不佩戴上熏籠驅散礙事的瘴氣。
但他的目光滿是鎮定。
親手開啓三界之壁，對於一介凡人已是比肩神明的操作。
身後，燕哥兒躍躍欲試，大有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概。
而修平面容沉靜，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謫仙派其餘人皆退避三舍，目送三人踏上征途。
手指微動，婚戒散發出微微光芒，眼前的時空突然猛然動了一下，彷彿無形的屏障被突然撕裂開。
王力略微有些錯愕。
與想象中駁雜而繁瑣的步驟不同，以黑塔中的夜明珠開啓三界之壁，就像用釘錘在木板上破了一個洞那麼簡單。
甚至，沒有什麼異象。
很難想象有什麼天地寶材能達到這種渾然圓潤的效果……除非，這顆夜明珠，本就是三界之壁的一部分！
“媳婦，你到底從哪兒弄來的這玩意？”
王力喃喃自語着，意識到這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夜明珠實際價值遠超想象。
“阿爹，好像它要消失了，我們……”
“嗯，進去吧，別耽擱。”
不止燕哥兒，連王力都敏銳感覺到被撕裂的屏障正在癒合，當下輕輕揮手，與衆人道別後，飛身而入。
他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上，儘管修平一再保證魔界的環境其實與荒原大陸大差不差的，但他依舊腦補了一出前往外太空的悲壯即視感。
面對未知世界，恐懼是人類的通用本能。
眼前突然一黑……一種難以言喻的奇妙感覺在肌體上蔓延開，彷彿沐浴在某種液體中。
每一根汗毛都舒展開，渾身說不出的舒坦。
這是不是嬰兒在羊水中的感覺？
宛如回到了母體裏……三界融合處，不就是混沌初開麼！
突然，四周一熱，眼睛說不出的刺痛。
王力本能虛起目光，而身邊的燕哥兒早已興奮得嚷嚷起來。
“阿爹，我們，我們真的來魔界了。”
視野漸漸恢復，王力仔細打量着四周，半響沒有接話。
因爲震撼和一丁點疑惑。
儘管修平在出發前便大體說了魔界的種種跡象，但身臨其境後，那種真實的視覺衝擊力帶來的觀感卻遠非耳聽的信息能夠形容。
混亂而醜陋！
入目是光怪陸離的土地，黑色龜裂，一望無際，天空昏暗而低沉，壓抑得人快要窒息。
好在空氣中除了帶着些硫磺的味道外，呼吸還算無礙。
“……我們在哪。”
王力看向修平，後者也是一臉茫然，顯然黑塔傳送的座標並不太精確。
或者說，這裏重複而單調的景色很容易令人判斷錯誤。
好在修平做事非常靠譜，他第一時間匍匐在地面上，毫不猶豫抓起黑色的土壤，慢慢放入嘴裏咀嚼着。
然後，面對王力和燕哥兒驚訝的目光，咧嘴一笑。
“魔是慾念……它來自其他生靈的強烈情感，比如，人若帶着怨恨而死，他在臨死前，怨恨的魂魄或許能夠脫離本體而進入魔界，又或者說，某些修士因爲修爲瓶頸而心生煩躁，不惜鋌而走險，慾望太強，也可能墮入魔道。”
“……所以，你發現什麼情報了？”
王力皺眉問道。
進入魔界後，修平的雙眸紅色已肉眼清晰可見，這環境似乎勾起了他的心中躁動，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這附近的魔並不多，而且魔氣並不強，我們要去亂魂泉的話，完全可以抓幾隻魔詢問情報，沒必要盲人摸象。”
簡單粗暴的解決辦法，但不失爲一條路子。
況且，隨機找些獵物試試手，對於直觀瞭解魔界大有裨益。
這裏有着許多人界找不到的材料，也是王力最終決定冒險來此地一行的原因……身爲煉器師，新奇的材料無疑是饕餮盛宴。
從某種角度來說，修平比最優秀的獵犬還管用。
幾乎沒有任何彎路，徑直帶兩人找到了一處魔的據點。
或許用遊魂來描述更加貼切。
它們幾乎完全透明，從屍體中游離而出的魂魄，因爲某種強烈的執念而沒有消散，所以被吸入魔界。
似乎沒有什麼高級意識，只本能的飄蕩在空中。
“這是最低級的魔……其他魔會吞噬它們，進而產生更強的情感執念，甚至還會擁有意識。”
修平低聲道，“所以魔的強弱，肉眼就能判斷……能幻化成形的，就越強。”
王力不禁失笑，造物主的神奇總是在不經意間露出一鱗半爪。
對於人而言，越強，就越脫離實體，歷經金丹元嬰再化神登仙，境界每提升一點，魂魄意識就強大一分。
而對於魔而言，則剛好相反，從最精純的魂魄執念狀態慢慢變成實體，魂魄執念每強一分，也就越接近實體一分。
或許兩者能殊途同歸？
腦海中冒出了諸多想象，最終被燕哥兒摩拳擦掌的猴急打斷思緒。
“阿爹，放着我來。”
小妮子心思單純到只想好好玩一頓，王力當然滿足了她的小小要求。
天道七星劍利芒乍現！
燕哥兒無疑是最優秀戰士……哪怕對手是無害的小兔子，也全力以赴。
這把劍，可斬魂。
雖然效果不如金色飛刀那般出類拔萃，但對於眼前的歪瓜裂棗毫無壓力。
很快，殘魂煙消雲散，彷彿根本沒有存在過。
“阿爹，這是什麼。”
燕哥兒彈落擊殺殘魂時留在劍身上的液體，發現它們落在地上時竟然與泥土涇渭分明，根本不融入其中。
“……材料。”
王力目光一凜，想到了天工圖上的某些信息，“魂液！”
魔界的低端材料，據說可以修復特定的破損魂魄，在煉器之道上，常用於滋養法器中的器靈。
不過這些魂液價值乏善可陳，裏面蘊含的魂魄相當稀少，又夾雜着魔氣雜質，通常煉器師並不屑收集它們。
所以，王力連打掃戰場都沒興趣。
只是正要招呼燕哥兒離開時，手腕猛然一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