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不經意的小舉動讓他的大名榮登奇人榜。
皇帝展示的畫面，正是那年輕女子與曾清交流的場景，從形象上看，曾清似乎有些惶恐和憤怒，卻又無可奈何。
“……早知道這娘們壞事，當初在十萬大山時，就不該順手救她。”
王力隱隱猜到了事情原委，暗罵爛好人做不得。
那日在十萬大山，他雖並未暴露名頭，但見這年輕女人八面玲瓏，對各方情報如數家珍，當時還起了幾分延攬的念頭。
然而他低估了對方的‘專業’……這一面之緣，在進攻天雲山時，成爲了暴露身份的導火索。
那時天雲山舉全派之力迎敵，各方修士不下數百，要在人羣中發現一個記名弟子本就是難事，況且若對方認出了自己，絕對遠遠躲起來不敢造次。
“她叫曾柔。”
皇帝突然開口道，“想必你也猜出來了，她是你謫仙派弟子曾清的親姐姐，她的資質不如妹妹，在天雲山時，也未被收入門中，不過她很懂專營，知道如何謀求進取之道，所以，天雲山被你們謫仙派打壓得擡不起頭來後，便果斷捨棄了記名弟子身份，轉而來到皇城。”
微微一頓後，這年輕皇帝罕見的露出笑容，“她很聰明，知道你的身份是很寶貴的情報，而出得起價錢買這消息的，也只有官府，爲這條情報，我給了她不少好處，比在天雲山十年甚至二十年還多……不過，她很懂得進退，向我坦誠從妹妹曾清處打探的消息是騙取而來，真假莫辯，如此一來，即便你追查到曾清身上，也不至於嚴厲責罰。”
王力沉默不語，不得不承認，曾柔這一手玩得漂亮。
利用一些捕風捉影似是而非的情報，既從皇城拿到了好處，又不至於讓妹妹曾清陷入深淵，哪怕被自己興師問罪，也有迴旋餘地。
“……起碼，證明我眼力不差，當初就覺得她是個人才。”
淡淡一笑，王力將此事暫且放在一邊。
區區一個還未踏入煉氣期的女人，他一根指頭都能收拾了，不足爲慮，真正需要戒備的，是眼前這個年輕人。
對方實在沒必要將整件事完完整整告訴自己。
是示好？還是另有所圖？
王力突然眉頭一皺。
若這皇城張榜的消息都是知情者泄密而來，豈不是說皇城在某種程度上掌握着荒原大陸各種祕聞？
甚至，在各大仙門中有着專門的眼線！
監視仙門……這年輕人到底要幹什麼？
“怎麼，你臉色變得這麼差，是不是在踏進皇宮之前，沒想到我這當皇帝的暗中做了多少手腳？”
一句調侃，足見此人猜心之術的高明，也暗示了王力的猜測都是真的。
“我們非親非故，是敵是友也說不清，有些祕密，我不想聽。”
王力後退一步，隨時準備開啓法陣。
他不清楚這皇帝想要幹什麼，但直覺告訴他，絕對不能把謫仙派捲入其中。
“……作爲凡人，你不覺得，那些修士高高在上，很不公平？”
皇帝看着他，淡淡道，“荒原大陸，共十六州千餘萬人，仙門修士，包括記名弟子在內也不過數十萬，若除開這些只獻納供奉，又不佔用仙門資源的記名弟子，真正稱得上修士的，也不過數萬人……你說，凡人與修士，誰纔是荒原大陸之主？”
“……呵呵，你可是廣成宮的記名弟子，這番挑撥凡人與修士對立的話，由你來說，怕是沒多少說服力。”
兩世爲人，王力根本不相信上位者會爲了凡人百姓發聲，凡人在修士眼中是螻蟻，在這皇權眼裏，又何嘗不是用來謀利的工具人？
否則，如何解釋黑陽城一戰，玄甲精騎眼睜睜看着黑陽城百姓被屠戮？
說到底，螻蟻的性命只是上位者博弈的籌碼，他們根本不在乎！
“……廣成宮的……記名弟子？”
皇帝嘴角咧起一絲古怪的譏誚笑容，“你認爲，我會端起碗喫飯，放下碗罵娘？”
粗鄙的市井俚語從這當皇帝的嘴裏說出來，感覺無比違和。
但，情緒卻不摻假！
“……廣成宮強迫你當記名弟子？”
想到這如同囚籠似的皇宮，王力頓時似有所悟。
“我果然沒看錯你。”
皇帝的臉上閃過一絲欣慰，嘆道，“想必你也看出來了，那廣成宮故意將我秦氏一族鎖在這深宮大院之內，永世不得離開，就像那籠中之鳥……它們始終想讓修士高高在上！”
“雖然這麼說不合你心意，但我得提醒你，凡人在面對妖魔時，沒有任何還手之力，若不是修士，這片土地上，別說千萬人，怕是連人影都找不到一個。”
王力不否認修士高高在上，但不認爲那一定是錯的。
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庇護一方安寧不受妖魔侵擾的，並非官府，而是修士，眼前這年輕人根本沒資格否認那些修士立下的功績！
“……妖魔……你覺得，三界之壁分割三界後，妖魔是如何來到人界的？”
皇帝突然意味深長的淡淡一笑，“你也聽過‘養匪自重’這個詞吧。”
這廝的貼臉暗示令王力瞬間動容。
妖魔是仙門故意放進人界的？
非常扯淡的結論，但缺乏足夠的理由證明眼前這年輕人在搬弄是非。
“……我只相信眼見爲實耳聽爲虛。”
最終，王力搖頭終止了這沒有定論的話題。
他不認可也否認這年輕人的說法……對於他本人，或者對於整個謫仙派來說，這些是是非非，均無關緊要。
“唉，等到眼見爲實的時候，這片土地，怕已經沒有凡人任何立足之地……”
皇帝突然長嘆一口氣，攢眉道，“或許你覺得我在危言聳聽，但我可以秦氏一族的名義發誓，那一天，絕不會太遠，如果，那些仙門再執行那個計劃……”
“計劃？”
王力微微一怔，正要問時，猛然一股強大的神識窺探直壓頭頂而來。
“哼，耳目真快，咱們明明只談了一株香不到……廣成宮對我的監視，你算是見識了吧，時間緊迫，我也不多言，今日一別後，你不妨想想我對你說的話，若願意爲天下蒼生百姓留一條後路，便幫我去找這幾樣東西……普天之下，唯有你，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