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侄可有大防?”齊譽不得不出聲相詢。
龍泉面色有些許蒼白,卻並無不濟之狀,“齊叔父不怪小侄不敬便好了。”
龍嘯林見府醫治傷之時並無過深傷口,便是甩手道,“泉兒,隨爲父回府。”
齊譽忙擡手一攔,“龍兄,不若小弟命人送世侄迴轉吧,這,唉,對不住龍兄與世侄了。”
“不必!我龍家高攀不起!告辭。”
上官府書房之內,孟子之面帶疑色快步進得房中,“大哥,方纔得了消息,說是龍泉陪同一架馬車往了齊府,正午未過便是龍嘯林騎馬而回,龍泉竟是乘了馬車。”
“哦?這是往齊家議親去了?那龍嘯林竟還可騎馬?可是龍泉出了何事?”上官清流聞言亦是不解。
孟子之微搖頭,“馮祺一直隨着龍家父子,待至龍府之時,侍從欲要攙扶龍泉下馬車入府,卻是被龍泉擋開,除去面色稍有異,並未見旁的。”
尚未待二人想通其中原委,便是見聞止靜緩步而來。“大哥、二哥,那莊副院判往龍府,不多時便是由龍泉陪同去了莫姑娘新宅。”
“莊祁?”上官清流似是頓悟,“恐是爲得鳴兒診脈。”微默了默,“止靜,你去告知靳伯,便是再待一個多時辰再往鳴兒出一探究竟。”
“姐姐,城哥哥命我來請姐姐往前廳一走,說是龍少將軍帶了一位御醫前來爲姐姐診脈。”我正在與莫山、莫武商討他二人所轄兩部之事,便是一名幼弟進門稟報。
“妹妹快去吧,該是那位莊御醫。”
“是啊,聽胡濟世稱其乃是副院判呢,想來妹妹這毒該是可盡除了。”
莫山與莫武聞言皆是一喜,忙催着我起身。
待我進得前堂之內,見得駱弈城正含笑與一位年過而立男子暢談,龍泉則是面色灰白坐於一旁並未參與。
“師妹,”見我進門,駱弈城忙出聲引薦,“這位便是胡軍醫世交摯友莊副院判。”
我近前幾步,福了福身,“有勞莊大人走這一趟。”
莊祁僅是於我進門之時擡眸掃了一眼,遂極爲有禮地垂下雙眸。見我行禮,便拱手迴應,“莫姑娘客氣,本是醫者本分,當不得姑娘之禮。”
我方打量了他一番——身量中等,體態勻稱,謙恭有禮。一身墨藍色常服,頭束玳瑁發冠,眉眼儒雅。
龍泉此時已是起身,卻是身子微微一晃,少頃方站穩出聲,“鳴兒,莊大人今日剛巧休沐,便是特來爲你診脈。”
我望向他,似覺有所不妥,卻被他錯開眼光,轉而朝莊祁施禮,“莊大人,鳴兒乃是吾妻,還望大人看在濟世兄與泉親如手足之誼下盡心爲鳴兒一診,泉必當重謝。”
“龍少將軍言過了!即便初遇,莊祁身爲醫者,必是爲得病患去禍的。既是少夫人,那便恕莊祁失禮了。少夫人,請端坐容在下診脈。”
見莊祁如此謙遜,駱弈城向我投以安心一笑,便是立於一旁。
莊祁爲我細細診脈,足足一盞茶後方換了手,其間並不見喜怒面色變換,一時令得衆人皆是不知其所思。
待及他收了手,方聞其出聲,“少夫人見諒,醫者需是望、聞、問、切皆具方可診出病理,故而,還請恕莊祁不敬。”
因他始終垂眸不曾仔細看我,此時方有此一言。
“莊大人不必拘禮,莫鳴本爲草莽之流,並無此多顧忌。”
莊祁得了我相允,方擡首直面於我,僅是眸色中一閃即逝的驚豔,並無龐雜之態,須臾便再度移開眸色。
龍泉亦是滿面憂色,“莊大人,鳴兒可還好?”
莊祁一禮在先,而後徐徐開口,“之前濟世兄信函之中提及少夫人乃是中毒,於玉門關時他已是治了兩幅方子,而後便是一路進京只得以丸藥相輔。”言至此處便是頓了頓,“請恕莊祁直言,少夫人這毒並未見尋常之時有何不妥,且已是被壓制僅餘一二了,卻是,不知少夫人可是武功上乘?”
“是。師妹她功力非凡,恐是高人亦是不及。”
“這便是了,”莊祁點頭,“這毒常日並無礙,這藥石亦是該止了,需知是藥三分毒,凡事皆過猶不及。然這餘毒欲要盡清,恐短時之內尚不可行,非是旁的,僅是這毒似是與少夫人這身所能相輔相依,若是不得施展功力便相安無事,而輕易不可運功,便是不知這毒可會因而復醒。”
“往之已是有過,鳴兒稍加運功並無不妥,然功力盡施之時亦是無礙,卻是收了功力便會心悸乃至口吐鮮血。”
“那血爲何色?鮮紅、深紅亦是黑色?”
“鮮紅,與尋常血脈並無異處。”我自是明瞭他之意,便開了口。
莊祁本是並無異色,卻是聞得此言竟是一驚,“竟是如此?嘶。”而後便是沉思之狀。
衆人皆是不敢相擾,直至其復了神色,“還請衆位見諒,一時之間莊祁不敢妄言,還請允我慎思幾日。”
“莊大人可是有何不便明言之處?”我淺笑開口,“莫鳴雖爲女子,卻是猶如男子心性,若是有何不妥之處莊大人直言便好。且我亦是粗通些醫理,大人不必相瞞。”
“非是如此,少夫人誤會了,”莊祁忙致歉,“確是莊祁才疏學淺,未曾見過此種情形,方欲深思一番,且尚可與父兄商討。哦,我莊家亦是世代杏林。”
他如此之言我方暫且安些心,笑應,“是我唐突了,還望莊大人勿怪罪。”
“少夫人言重了。方纔少夫人稱亦是通曉醫理,便是容在下一問,不知那二次的方子......”
“乃是胡軍醫爲主,莫鳴不過添了兩味藥罷了。”
莊祁方一笑,“難怪,在下便是與胡兄相熟,故而深知他出方爲何,初見他轉呈的藥方便是有疑,揣度乃是他往了邊關竟是得了高人指點,願來竟是少夫人所爲,莊祁受教了。”
“莊大人過譽,莫鳴不過誤打誤撞之爲。哦,還請莊大人辨一辨此爲何藥石?”我自懷中取出駝駝爲我取來的那瓶藥丸,“胡軍醫與我皆是有所不識。莊大人見多識廣,便是有勞了。”
莊祁接過瓶子,以手微撩了撩,“少夫人未曾用過嗎?此乃良藥啊!”
“莊大人笑話了,莫鳴不識。”
“哦,其中有一味天山雪蓮,唯宮中方可得見,坊間甚少,故而少夫人不識亦屬平常。且此雪蓮乃是數十載年份,並恰於盛放之時採之入藥方可得此絕佳之機,少夫人可安心服食,於身子大有益處。”
“謝過莊大人明示。”
“那在下便暫且告辭,待思慮出結果再與少夫人相議。”
“有勞莊大人了。”
雖未得他所醫,衆人卻皆是拜謝。龍泉欲要開言,卻被莫武含笑躬身同莊祁一道送出門去。
我亦是未多做挽留,僅是見他似是臉色又白了幾分。
“衆位留步。”莊祁與府門前欲要登車,卻是瞥見龍泉垂着的左臂似是微顫,且面色慘白。
“少將軍可是有何不適?”
此時龍泉再難忍下那劍傷之痛,且這兩個多時辰他並未得歇息,那傷口亦是未及好生處置,直直垂下的手臂更是加劇了血脈流通,便是外衣已被染盡,若非他一直未將雕裘披風除去,恐是早已被衆人覺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