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止聲,耳際便是傳來府門處對話之聲。
“徐世伯回來了?”
“嗯。小志,姑娘現下何處?”
“姐姐仍於她院中東廂,穆隱叔與青哥哥迴轉了。”
我擡眸正欲啓脣便見得穆隱那緊擰的雙眉及面色不善地望向梁青之態。
“呵呵,隱兄,”我豈會不知乃是小志那“穆隱叔”與“青哥哥”惹得禍事,不禁失笑。“幼弟們皆是倍有禮數的,故而……”
“哼!”穆隱甚爲不滿起身欲要離去,又似是思量了什麼轉而拉起仍是端坐的梁青,“走走走,徐家主恐是有事與莫鳴相告。”
梁青滿臉皆是疑色,卻是並未相抗,而是隨着他一併離去。
卻是行至門處,穆隱猛然回頭,“龍泉今夜於此一併守歲嗎?”
我微愣,轉而蹙眉,“隱兄,相公他,中了巫術。”
梁青便是一驚,“可會與你有礙?”見我搖頭,似是覺此問不甚妥,又是開口道,“可有破解之法?”
我再度搖頭,“平兄並無全然把握。”
“嘶。傅世伯可確認絕非那儡縱亦或是魔靈旁的藥石所致嗎?”穆隱瞬間擰眉,微一滯又悠悠道,“那曾氏亦是遭了毒殺的,且是那毒……”
“我明瞭,那蕊統領身側定是尚有旁的擅毒之人。”穆隱的話令我思及那曾氏慘死之態,竟是近日忘卻了那毒及那個動手毒殺曾氏及其部衆之人。
“姑娘,”徐家主已是挑簾而入,見得穆隱與梁青皆是立於門旁不禁一怔。
梁青最先有應,“我等且去細細想想,你且與徐世叔議事吧。”
三人相互頷首便分別,徐家主矮身便是於我對向端坐下來,穆隱、梁青則是比肩而出。
我擡手爲其重斟了一盞茶,“世叔辛勞了。”
“姑娘何需這般客套。”他並不見外,端起茶盞呷了一口,復又放下方出聲,“我與那銘校尉一併迴轉,龍府現下已是由周老國公麾下府兵掌控,一一詳查後乃是那龍夫人身側的老嬤嬤發現端倪,少將軍臥房之中缺失了過往常系、卻是閒置了許久的一條腰帶,故而定然是身邊侍奉之人竊了去的。然因得那龍嘯……龍將軍受儡縱所轄時脾性甚異,府中上下被其發賣、遣散了十數人衆,故而一時尚不得知乃是何時所失、何人所爲,國公命我轉告姑娘他定然會再度細查之,卻是現下需得以少將軍身子爲重。”
我豈會不明國公之意,淡笑並未應聲,徐家主卻是一笑,“我已是代姑娘回了話,定然如國公心思一般的,令其安心。”
“有勞世叔周全了。”
“我等自是明瞭姑娘之心的,便是旁人恐皆是善待的,何論少將軍。”又是飲了一口茶,“周老國公命人將那腰帶圖樣繪出,我帶回便已轉交了平世侄,他稱需得最少一個時辰方可辨出那幕後驅使之人下處。”
我頷首,“好,並不急於這一時。”微一思量,側首傳音於穆隱,“勞隱兄轉告平兄,今日需得守歲,待明朝亦是不遲的。”
隨之便是得了迴應,“呵,我等正是相議,明朝元日便去尋那道士!”言語間滿是憤恨之情。
徐家主僅是飲茶,笑而不語,待我重轉向他,方鄭重開口,“我尚且未曾謝過姑娘於犬子備年禮之誼呢。”
“世叔何需如此,”我忙攔下他施禮之舉,“實則莫鳴愧疚,若非義兄提點,竟是不得這般萬全了。”因得徐家入莫宅便是他父子三人及徐徵,我從未問及徐夫人,更是不得他等相告,即便有疑卻並不願相詢,恐是令其等復得傷懷之感。
我心一凜,暗自揣測可是遭了不測,卻不敢言明,恐其哀痛,便僅是爲其添了熱茶,並未出聲。
他垂着眸子緊抿雙脣,足有半炷香方擡首,“近了饗食僅得丫頭匆匆而歸,稱是與拙荊失散,我忙遣了族中衆人、家丁四下尋訪,丫頭卻是支支吾吾稱她乃是被其打暈的,而最末留言便是令她轉告讓我去其妝臺尋方錦帕。待我慌亂尋得,方見乃是封信函,然其自始便是稱爲不通文墨,我當時便是大驚。而那所書詳情,竟是她有不得已苦衷必要遠離,哀求我定是要好生撫育一雙幼子,權且當作她已歿,無需找尋,斷然是不得的。可,我豈會安心,卻是尋了近十日仍不得絲毫消息,重又復細細察看那信函,方驚見墨跡有些許暈開之處,想來恐是其邊泣邊書成的。之後,我便是止了心思,苦習武藝以遣相思,待成兒、雙兒略大,便是爲其於祠堂置了牌位,稱其病故,先父更是嚴令族內再不得提及,因此成兒、雙兒至今不知內情。”
看着徐家主那份沒落哀思之情,我卻是俊眉不展,右手捏了捏茶盞,終是出聲道,“世叔,令夫人可是不明來處之人?”
我此言一出他即刻擡眸直面於我,“姑娘之意我明瞭,卻是,拙荊……嘶!不對!”
“世叔想到什麼?”
他滿是不可置信地盯着我,雙眉更是聚於一處、緊握雙拳、青筋暴出,開口之聲皆是有些猶疑的,“雖是她雙親皆是鄰村久居之人,然她卻非是親生,乃是總角年歲遭人拐賣出逃流落方致被其收留的,待我二人成親未久便是她雙親先後病逝,間隔不過月餘。更是家中再無旁的親眷……姑娘!”
看來徐家主亦是覺出不妥了,我微微搖頭,“世叔定然亦是思及了那呂氏遭遇的。”
“如此……豈非那姬伯早已瞭然我等世家下處?更是這後嗣……”是了,何需言明,他自是可揣測得出的,故而已是面色慘白、雙脣微顫了。
“莫鳴!”我尚未有應,穆隱驚呼之聲已是灌入了耳際,“如此這般……你且稍候,我這便引了衆人前來。”之後便是慌亂腳步之聲傳來。
我定了定心神,“世叔,無論如何,此事尚且乃是我等揣度,有旁的緣由亦未可知,”見他雙眼赤紅面色甚爲糾結,我忙探手按住他小臂,“即便當真,成弟、雙弟皆是世叔親生骨血必不會有誤,且是自幼便自徐家長成,得了家族教習,怎會遭人驅使?無論如何,尊夫人皆是心存善念的,反之必不會忍心舍下一雙親子不顧,定是不願令世叔爲難、亦是不願親子受制於人方忍痛離去的。世叔靜思,莫鳴所言可有理?”
思及那呂氏皆是因得其長女受難方不得已戕害傅家,何論徐夫人爲徐家主生了一雙兒郎呢。
徐家主緊閉雙目仰天長嘆一聲,稍久方鬆懈下來,“怪進不曾覺察她心思!”
我無從相勸,憑藉徐家主閱歷,必是可自行舒緩心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