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國主甚是自傲之態,抽了雙龍近前的一隻玉枕,竟是直直躺身檯面之上,甚是閒適之狀,更是示意閒王亦可如此,而後不知搬弄了何處機關,除去頭枕之處,身子竟是漸漸沒於水中,卻並不往水下滑落。
閒王甚爲驚奇,仿着其形態亦是如此,竟亦可那般。彷彿置身暖室牀榻之上,瞬時便是甚覺全身皆是鬆弛得很,再無何憂擾之事。
“王爺,如此享受方不枉此生啊。”樓蘭國主側首望着閒王,滿目皆是奸險謀算之光。
閒王猛然被其這一語警醒,懊惱竟是因得一時貪念忘卻了謹慎二字,卻是面色並未有異,笑應,“是啊,然小王終是仰仗陛下賞賜方可得此一時憊懶之資。尚未謝過陛下隆恩。”
“欸,王爺差矣。”微微坐直上身,樓蘭國主已是消了閒淡之色,滿是肅整道,“孤有心使得王爺可日日這般安然閒逸盡享這世間奢靡華貴,不知王爺可願?”
“陛下聖意小王領得,卻是小王此來樓蘭不過數日便需迴轉,自是無福消受陛下美意了。”閒王心內警鈴大震,不知這樓蘭國主作何籌謀,然眼下之狀,恐是除去無慾再不得旁人相助,若是樓蘭國主生了何種心思豈非……轉念又是一想,自身不過區區一個閒散王爺,於大漢尤是皇上而言並無足輕重,即便以爲質恐是恰中皇上心意,僅是自身這數十載謀劃之事終難達成了。
“哈哈哈哈,”樓蘭國主再度朗笑出聲,“王爺自是無需過謙。想來王爺心內早已圖慕你皇兄那把龍椅甚久了吧?不若孤助你一臂之力,若是有朝一日王爺心願得償,孤亦是可不枉費一番心思啊。”
“譁!”閒王猛然起身,險些自檯面滑落水中,滿眼皆是不可置信之態望向樓蘭國主!自是的,於閒王而言,其內心所想、數十載所謀,除去極近寥寥數名屬下外,再不得旁人所知,即便其正室王妃乃至雙親手足,不過皆是以爲其所爲具是爲得自保不致遭當今漢皇所疑爾,竟是眼下被樓蘭國主毫不掩飾避諱直言而出,豈會不驚?卻是轉瞬佯裝驚懼之色低聲道,“陛下萬勿如此戲言!遑論小王不過區區無名、無權一閒散之人,即便大權在握的三公若是遭了皇兄生疑,定是身首異處的。故而,陛下於小王這玩笑似有將小王推至萬劫不復之境啊。”
樓蘭國主好整以暇看着即便心虛卻可佯裝鎮定的閒王,淡然一笑,“哦?王爺以爲孤不過玩笑爾?王爺當真不曾如此思量籌謀?哈哈哈。”
閒王已是復常,徑自往身上撩着水,苦笑道,“陛下如此打趣小王真真是令得小王惶恐至極呢。”
“哈哈哈。”樓蘭國主復又躺倒,仰面朝天似是方纔之語並非出自他之口一般,“孤確是打趣王爺,令得王爺驚懼皆是孤之過,待稍後宮宴定是需得與王爺賠罪。”
“不敢當陛下如此,小王僅是恐得有心之人聽去此番言語,若是傳於皇兄耳中,恐是小王身家性命不保啊。”
“既是這般,王爺皆不曾有心一較高下嗎?還是,”國主轉向閒王一側,“王爺尚未謀劃周全?需得時日孤亦是等得。”
閒王蹙眉,“陛下,不知陛下因何如此揣度小王有大逆之心,卻實實不存,還請陛下勿要再如此言說了。”
樓蘭國主但笑不語,竟是閉目養神起來,獨自留下閒王仍是心悸不已。
一處地牢深處,一個蒙面之人覆手立於一座水牢之前,而水中被高束雙腳倒吊於水面之上的爲一男一女兩人,其身上均已是鞭痕累累,僅得寸縷遮擋蓋住私密之處,卻不過聊勝於無爾,尤是那若隱若現之象更是引人遐想,僅是那血污甚重擾了興致。
“如何?少主可知錯了?”蒙面之人沉聲問着。
女子怒目瞪着他,“呸,你這個混賬東西,以爲遮了臉面本少主便是識不得了?哼,豈知不是你假傳主上口諭?僅爲得羞辱於我!”
被倒吊其中之一的正是歷經艱辛逃遁而回的蕊統領。自數日前與那神祕男子僅領了五人輾轉逃回便即刻遭了酷刑,行刑的主使便是這蒙面人,而與之一道而歸的那五人既未受其累,反是於一旁受了極好款待觀刑這數日。自是幾人皆先是心下駭然,而後便是憂心不已,恐是不日便會自身身首異處了,卻是至瞭如今方知乃是主上這般惜護他等尋常小卒,除去暗自立志誓死追隨主上再無旁的心思。
蕊統領聞其言便是氣餒,近幾日自身與墨羽具是遭了嚴刑,本是怨憤不已,私心想着於大漢不敢入官道只得翻山越嶺、忍飢挨餓、受盡辛勞方得以逃回屬地,本該得了主上寬慰之語的,卻不想竟是這般境遇,方揣度乃是這小人假借主上之名挾私報復,不過爲得過往自身曾以少主身份嚴懲過他。現下聽得他如此之語,又是見得觀刑幾人那甚爲鄭重之態、豪情神往之情,便知自身不足之處,自愧尚不及主上收攏人心之能。
蒙面人見其有了異狀,便是瞭然一笑,“看來少主已是參透主上思謀,罷了,這幾日確是令得少主受難了。來人,將少主解下來好生醫治將養。”
“慢着,本少主確是因得求勝之心過切方致折損數衆兄弟,然墨羽亦是聽命行事的,既是已然明瞭主上之意,便該將其一併放開。”
“少主該是省得,這幾日所受不過嚴懲半數尚有不足,若是不得少主銘記,豈非會令長老們有所微詞?故而,少主之過自是該有墨護衛擔下。”
“不可!墨羽已是受刑較之我重了甚多了,再若是……煩請大人轉告主上,我已是知錯,再不會莽撞行事了,便是寬宥了墨護衛吧。”
“少主,屬下無能,甘願受罰。”墨羽望着蕊統領滿是心滿意足之態。
“墨羽!羽默已是因我而身故,我豈可再失了你?”轉而向着蒙面人道,“若是主上仍要嚴懲,那便皆由我擔下,終是不得我再失了自幼友人了。”
蒙面人盯着蕊統領一瞬,見其滿眼皆是急切,復又轉向墨羽,瞥得其毫無懼意,便是一笑,“既是少主出面求情,想來主上該是不至深究。罷了,那便再復令墨護衛‘浸浴’一番便同去將養身子吧。”
“喏!”行刑衆人齊聲應下,蕊統領卻是面含愧意盯向墨羽。
墨羽本欲開口,卻是猛然被放鬆綁繩,頭便是浸入水中,靜默了數十息方被拉起,不過一息復又被浸,如此反覆數次,使其因得嗆水不得喘息而猛咳不止卻是不得而憋脹紅了面頰。
蕊統領已是淚流滿面,顧不得自身身份以及尚未以布片遮擋全身之狀跌坐於地苦苦哀求,“放過墨羽吧,我當真再不敢擅自行事了!日後定是以主上之命爲先,絕不會自作聰明!”
“停!”蒙面人一擡手,行刑之人便是止下繼續浸罰墨羽之舉,墨羽方得以喘息吐出腹中污水。
“咳咳咳,咳咳咳,”足有半盞茶才令墨羽得以正常喘息。
“墨羽!”蕊統領不顧一切奔至其身前,輕撫着他面頰上被緊貼的髮絲,滿眼皆是柔情,“皆是因得我,嗚嗚嗚。”
墨羽已是不復體力,僅得微微出聲道,“乃是屬下之過,累及少主了,當不得少主這般。”
此時,蒙面人之聲悠悠而起,“主上便是望得少主待及屬下皆如這般方可得衆人相佐。還望少主自省。”言罷便是轉身離去。
行刑衆人朝着蕊統領頷首致意亦是離去;旁觀行刑的五人則是感慨萬千,一時愣於原處並未移步。
少時,自門處涌入一衆侍女,將蕊統領及墨羽或扶或擡離了水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