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聲音傳入一衆鬼神耳中。
這聲音並沒有什麼嚴厲之色,淡然無波,卻宛若神雷般劈到身上似的,使得一衆陰神臉色更絕望幾分。
沉默片刻,張鹿顫聲道:“弟子、弟子記得,只是……”
“既然記得,可爲何現在這陰司已然成爲你方平道的老巢了?”
“當初在陰陽路外怎麼說的?此去生死未卜,是去是離皆不阻攔,若願意跟隨,那就留在身邊,未來若得好處那便享用,若死了也不能怪誰。”
“哪怕若是離去,我也讓你座下的這些徒子徒孫們獲得天大好處離開,這些財富足以讓他們一帆風順、富貴終生,但從此以後與方平道脫離干係,再無半點聯繫,當初一幕你也所知,我並未懲戒你的徒子徒孫,反而按照約定給下大量好處。”
“生靈趨利避害之心屬實天性,既然他們不願意入陰間搏個錦繡前程,那我也不會多加阻攔。”
“可現在發生了什麼?”
“當初好處他們要了離開,後來腆着臉來佔陰司的好處你也願意給?你看這陰司因此而惹下多麼滔天大禍?陸判換心一案還只是事端爆發無法隱瞞,可是一些地方呢?一些被鬼神戲弄卻無法反抗的人呢?一些以權謀私的鬼神呢?他們該如何?”
“你實在是太讓我失望了。”
越說到後面,聲音便愈發冷漠起來,聽得大賢鬼帝和一衆陰神們面如死灰。
見張鹿發灰神色,林逸繼續呵斥道:“曾經我於陰間建起陰曹地府之際命爾等恪盡職守、謹遵例法,可當初我制定下的例法現如今有多少條被你們的人遵守?”
“當初向我保證要將陰司發揚光大的人是你,現在結黨營私發展羽翼將這陰司弄成一言堂的人也是你,你說該如何做?”
砰!
砰砰!
聽到這番話,張鹿悲哀一笑,顫聲道:“弟子願卸去鬼帝職位,打入十八層地獄中受罰,懲戒過後打入畜生道永世不得超生。”
聞言,身邊一衆閻王面色大變。
與鬼帝交情好、身爲鬼帝弟子的閻王們頓時磕頭情願同受懲罰。
“呵呵,若真以爲此般受罰便能抹去過錯?錯了就是錯了,不會因爲你自認錯誤受罰而改變什麼,我也不收走你們什麼權力,只不過我不會給你這麼多便利,今後這陰司便不用這麼多人手,好自爲之吧!”
冷笑傳到衆人耳邊。
衆鬼神還未反應過來,眼前便消失了林逸的身影。
正當衆鬼神疑惑,面色驟然大變,一個個神色氣息下降了不知幾籌,曾經那種強大無敵的感覺消失的無影無蹤,不由臉上露出苦澀之意。
哪裏還不明白先前這位冥主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陰司此後再也用不到這麼多人,正是將地道加持的力量削減。
此後陰司怕是再也名不副實……
夜幕,山野間。
兩道人影走在漆黑的環境裏。
縱然夜色慘淡,伸手不見五指,山野雜草叢生、地勢難行,但兩人卻如履平地。
回想到先前的一幕幕,李闖現如今還覺得嗓子眼有些乾乾的,腦袋轟鳴作響,渾身有些漂浮,腳踩在地上都沒有踏實感,一副喝醉似的模樣。
甚至在這寂靜的山林裏,都能聽到他心臟噗通起伏的聲音。
“從今往後地道不會再加持於陰司多少權柄了。”
林逸淡淡說道,卻讓李闖若有所思。
不加持多少權柄了?
若是陰司的龐大強盛類似人間帝王賜予臣子的權力?
賜予這個臣子將職,則能夠擁有相應兵權和地位,賜予臣子帥職,則能夠擁有更高的權勢地位。
現如今前輩所言收回大部分地道加持於陰司的權力,那麼豈不是如同帥職降爲將職,這權力下降至更低的地步了嗎?
只是……
李闖深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問道:“前輩,陰司遊走陰陽兩界,雖有不檢,但卻也維護着陰陽兩界的平衡,尤其是鎮壓着陰間萬萬鬼魂、主持輪迴的功德,您收回陰司的權柄,那麼未來這世間妖魔鬼怪的肆虐該怎麼辦?”
“陰司在世這麼多年都清除不了天地禍亂,那就沒必要用他們清肅了,後面自會有人處理。”
林逸毫無表情,讓李闖沉默下來。
的確。
陰司沒了亂?
可這陰司的底蘊明明如此恐怖,盤踞陰間多年打造成一家獨大,可對於清肅鎮壓兩界妖魔的事情反而沒有太放在心上,否則陰神出動下陰陽兩界怎能有妖魔禍亂?
難不成陰司真的沒有精力、沒有人手去處理這些事情嗎?
李闖自嘲一笑,笑話自己想的太多,恭敬的拱了拱手錶示受教,繼續跟在林逸身後,去往他不知道的方向。
可走着走着他突然一震。
不用陰司,自會有人處理?
這天地間陰司的的確確爲世間一霸,罕見有人能夠對抗啊,可連陰司都沒能處理好的事情能有人處理??
還是說未來會出現一個類似陰司的龐然大物?
李闖自微末間起事,經歷無數風雨,服過勞役挖運河,也曾割據疆土稱王做主,這眼光自然犀利,瞬間想通這番話的意思,身體都不由輕微顫抖起來。
陰司都夠強大了,可前輩說未來還會有一尊龐然大物鎮壓天地、凌駕於陰曹地府之上,豈不是說明此後這方勢力便是真正管控天地的存在嗎?
那麼他有沒有機會加入這方勢力?
想通此間事宜,李闖心臟不爭氣的跳動起來,呼吸沉重。
走着走着,他突然‘噗通’跪了下來磕着響頭,恭敬道:“前輩,晚輩不才,願意效命在身邊鞍前馬後!”
“這件事後面再說吧,跟上。”
“諾!”
見林逸並沒有出聲拒絕,李闖心中一喜連忙跟了上去,姿態謙和,儼然跟班的陣勢。
緩緩,兩人一狐前行在山林間,地勢卻愈發險惡崎嶇、人跡罕至,哪怕是李闖望着周圍的地勢都覺得有些不安,遙望遠方察覺有黑氣沖天,此地定有妖魔盤踞啊!
兩人夜間前行,豈不料險峻羣山中有一處小院。
院中擺設簡樸,桌椅、房屋,開墾出來的菜地上種植着些葫蘆藤,七個發育不成熟的葫蘆迎風飄揚。
得到林逸示意,李闖上前輕輕叩門:“請問此處有人家嗎?在下於山中迷失道路,想借宿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