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與她這輩子一貫奉行的鹹魚大法相違背,但誰讓她現在也是當孃的人了呢?
小崽子們厲害歸厲害,到底現在還小,還是需要她這個當孃的託上一把的。
揹負着這樣甜蜜的煩惱,舒顏謀劃着要給自己提提身份。
縱觀整個中國封建王朝史,對商人一直都是持歧視態度,唯有宋朝例外。
得益於商品經濟的繁榮發展,商人的地位得到了大幅度提高,但這種提高也只是相比較其他朝代。
與士紳階層相比,大宋的商人依舊是處於弱勢地位。
舒顏的目的很簡單,她想用獻上高產糧種的功勞給自家換取一個爵位。不僅爲了舒家,也爲了兩個小崽子的以後。
這件事她已經準備了好久了,從各地莊子上送來的試種報告來看,紅薯在大宋各地的育種都相當成功。
畢竟是舒顏精心挑選的經過後世改良的品種,無論是口感亦或是產量都達到了讓人滿意的程度。
現在萬事俱備,就只欠東風了。
舒顏琢磨着,要怎麼將紅薯的事情報上去,最好是直接上呈給皇帝,那樣才最是萬無一失。
只要是個有基本政治素養的統治者,都不至於忽視掉紅薯的價值。
然而,問題來了,就像後世的老百姓見不到大領導一樣,古代的皇帝就更不是誰想見就能見的。
作爲一個國家的最高統治者,哪怕人家不考慮排面的問題,也得從安全角度出發不是。
“要不咱們先去求見知州大人,知州全知一州軍政要務,由他代爲上報最爲合適。”
舒大富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家金大腿。
“爹,你認真的?”
舒顏一臉詫異,像看傻子一樣看着舒大富。
感覺有被冒犯到,舒大富訕訕地閉上了嘴,此刻他也意識到自己剛剛在閨女面前似乎是犯蠢了。
看出了老爹的尷尬,舒顏見好就收。
“按理說,爹爹的提議是沒錯的,以咱們的身份這麼做也最合適。”
“但是......
咱們和那位金大人也不是第一天打交道了,以那位的爲人,恐怕咱們剛將紅薯獻上去,就得全家喜提地府單程遊了。”
舒顏口中的金大人並非真的姓金,而是舒顏私下裏給他取的戲稱,取自金大腿的金。
舒大富能在杭州府將生意做到這麼大,上面自然不可能沒有官面上的山頭罩着。
這位“金大人”就是舒大富早先靠上的一條大腿。
要說商人和金大腿之間的關係說來也簡單,懂得都懂。套用一句後世的話來說就是“你我本無緣,全靠我出錢。”
舒家每年都會給金大腿送上一筆數目可觀的孝敬,而金大腿雖然貪,卻也實實在在庇護了舒家不少年。
總得來說,雙方之間的py交易進行得默契又愉快,所以遇到這樣的事,舒大富纔會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金大腿身上。
然而,紅薯的事情卻與往常不同,它所蘊含的利益太大了。
“咱們必須要穩一手!”
北宋時期正值第三個寒冷期,全球氣候開始由暖向寒轉變,導致天災頻發。
正值多事之秋,江浙地區又鬧起了史無前例的大範圍災荒,而杭州府沒能倖免,也在這場災荒的席捲範圍之內。
“貴人,行行好吧,我們一家子已經幾天沒喫東西了。我的孩子就要扛不住了,求您賞孩子一口喫的吧......”
不過一夜之間,原本還算安樂平和的臨安縣涌入了無數的災民。
舒顏的馬車剛駛上街道不久,就被一個衣衫襤褸的得婦人攔住了去路。
婦人形容枯槁的跪在馬車前,聲音嘶啞而乾澀,眼中盡是絕望。
婦人懷中的小男孩舔了舔蒼白的嘴脣,輕輕扯了扯婦人的衣角,聲若蚊吟地開口:“娘,我餓......”
婦人心中苦澀,再次將祈求的目光投向馬車緊閉的車簾,祈求裏面的貴人能施捨自己的孩子一口喫的,哪怕一口都成。
他們一路從城外逃荒至此,爲了給孩子省下一口喫的,孩子他爹已經餓死了,要是再要不到喫的,他們也堅持不下去了。
就在婦人漸漸絕望時,馬車車簾被從裏面掀起,露出一張絕美的芙蓉面來,看得婦人不由一呆。
舒顏看着婦人懷中骨瘦如柴的孩子,也不過就五六歲大小,讓她聯想到家中肥肥軟軟的兩小隻,心下就是一陣不忍。
想到自己馬車裏應該還有些小零嘴,舒顏將它們都取了出來,一把塞到婦人懷中。
“快喫吧。”
零嘴不多,也就堪堪兩把的樣子,卻一下子吸引了四周不少災民的目光。
那眼中的渴望,讓婦人心下一緊,二話不說將零嘴往懷中孩子的口中塞去。直到他嘴裏再也塞不下,被噎得兩眼泛白,這纔將剩下的自己一口喫下。
直到嚥下嘴裏的食物,婦人才爭氣的感覺到自己還活在這個世上。她押着懷中的孩子,“噗通”一聲跪到了舒顏面前。
“姑娘,求你行行好,收了我兒吧,隨便讓他當個小廝雜役都行,只要給口飯喫就行了。”
婦人說完就開始一下一下的磕頭,不僅自己磕,還壓着懷中的孩子也一起磕。
大可不必,舒顏忙讓護衛上前制止。
環視四周消瘦麻木的人羣,舒顏心下不忍,於是大聲道:
“我是臨安府桃花巷舒家的人,從今天下午開始,舒家會在桃花巷外的空地上施粥,你可以去那裏等等。”
說罷,舒顏吩咐護衛,“去通知莊子上,將庫裏的糧食都取出來吧。”
直到回府,舒顏看着一路上的慘狀,始終心事重重。
城區裏尚且如此,不知現在外面又該是何等光景。
千里饑荒,餓殍遍地,白骨露於野......一個個沉甸甸的名詞從心頭劃過,哪怕不是第一次見,舒顏還是能感覺到痛心。
想到自己手中握着的大量紅薯,在這一刻,舒顏推翻了之前的想法。
到底是,人命關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