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套他的還是兩位小主子。
他在麻袋裏小心地蹬了蹬腿,儘量將自己扭成一個舒服點的姿勢,拔高聲音對外面道:“既然都是誤會一場,各位能不能先將我放下來?”
再這樣顛下去,他覺得他可能要吐在袋子裏了。
然而,並沒有人理他。
皇城司的一衆探子們慢慢綴在舒家護衛身後,安靜如雞。對於現在的情況,他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半晌後,一位小旗悄悄湊到成三耳邊,“都知,咱們要不要想辦法先把張中官弄出來?”
這位可是官家身邊的大紅人,他們這樣見死不救以後不會被報復吧?
然而,他話纔剛說完,後腦勺就捱了成三一巴掌。
清脆的響聲立馬引起了前方王虎的注意,他回頭,雙眼一瞪,“幹嘛呢?不想這個死胖子倒黴,就給我老實點!”
說罷,還威脅似的在麻袋上拍了一掌。
然而,這一掌下去,王虎就覺得不對了。
手掌下這爛塌塌、軟綿綿的是啥玩意兒?他下意識手掌用力,還捏了兩下,正琢磨着手下的到底是什麼。
下一刻,只聽一道慘絕人寰的尖叫聲從麻袋中傳出,驚起一樹的飛鳥。
原本還算老實的麻袋,此刻也像泥鰍一般開始翻騰起來,擡着麻袋的兩個護衛一時竟有些制不住的趨勢。
王虎也被這突然響起的驚叫聲給嚇了個哆嗦,也沒空去想其他了,他擡手對着麻袋又是一巴掌,“老實點,不然待會兒有你好果子喫的!”
這裏雖然地處偏僻,尋常很少有人會過來,但又不是深山老林。要是真引來了一大羣人,那也挺麻煩的。
或許是慣性作用,王虎兩次下手居然都拍在了同一個地方。
此刻躺在麻袋中的張茂則已經是冷汗涔涔,該說不說,有的時候,弱點永遠都是弱點。
王虎不動聲色地收回手,不知道爲什麼,他總覺得心裏有些毛毛的。他下意識地將手放在衣服上使勁蹭了幾下,這才感覺好受了不少。
一衆皇城司的探子們全程目睹了事情的全過程,那位小旗再次嚥了咽口水,“都知,這樣真的沒事嗎?”
他怎麼覺得等這位張中官回去後,他們一定會被報復的吧,是吧是吧?
成三也麻爪了,他仔細想了想後,伸手撓了撓頭,艱難開口道:“動手的是小皇子的人,和咱們好像沒什麼關係吧,咱們難道還敢和小皇子搶人嗎?”
這位搞不好就是以後的太子了,儲君也是君。
雖然張中官現在看着好像不大好的樣子,但他們也只是羣平平無奇的小暗衛,看未來儲君的臉色行事有問題嗎?當然沒問題!
說不得他還能借此提前在小皇子面前留下個好印象呢!
其他皇城司的探子將兩人的對話聽在耳中,這下子也淡定了下來。
張茂則:......
默默關注着後面的動靜,馬車中的舒政和舒玟兩人面面相覷。
他們這次引蛇出洞的計劃並不周密,甚至可以說是有心之下的漏洞百出,但對方仍然中了計,當時這夥人見他們遇險跳出來時的緊張是做不得假的。
還有麻袋裏那個白胖子,舒政兩人都看得出來,那夥人明顯是以此人爲主,然而他們此時卻不敢上來救人,像是在忌憚着什麼。
舒玟皺眉細思,她總覺得還有哪裏不對勁,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舒政將視線從車窗外收回,淡淡開口道:“你不覺得這幫人對我們太恭敬了嗎?”
......
皇宮裏,趙禎看着自己最新收到的張茂則小作文。
在一目十行地跳過了一堆請安問好的口水話後,他目光迅速鎖定了全文的重點。
然後,他不淡定了。
“......杭州通判嫡次子有意求娶豐裕侯......”
看着這行刺眼的文字,趙禎只覺得氣抖冷,以他飄蕩了這麼多年養成的好心性都差點破功。
“張茂則到底是幹什麼喫的?”
憋了半天,某大紅人隔空背鍋。
如今西北戰事已定,有功將士不日即將凱旋,趙禎閉了閉眼,在心底做下了決定。
第二天早朝。
政事堂經過商議,一致通過了對包拯的任命,爲權知開封府(相當於後世的首都市長)。
仔細算來,包拯從中舉以來到如今升爲開封府尹不過只用了短短七年時間,這樣的升遷速度不可謂不快。
尤其是此次,由從四品的諫議大夫到從三品的開封府尹,直接連跨了兩級。
這其中自然少不了趙禎的提拔,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裏,他需要一個剛直的人幫他坐鎮汴京。
等商議完畢,趙禎沉思了片刻,就在一衆大臣以爲又有什麼他們不知道的事情惹了這位官家不高興時,趙禎開口了:“朕近來總覺得身子不適,偶有神情恍惚......”
有人悄悄擡頭,看着官家紅潤的臉色,心中腹誹,官家這是在睜眼說瞎話啊!
前一陣還聽說皇后又招了個孃家一表三千里的表妹進宮,人家姑娘到現在還沒出宮呢,你就擱這身子不適了,難不成是......疲勞所致?
還沒等趙禎把話說完,就有大聰明上前一步,“還望官家節制克欲,保重龍體爲上!”
衆人:“......”
趙禎俊臉黢黑,原本想說的話一下子被堵在了喉嚨口。他自從重生後對宮闈把控頗爲嚴格,外臣不知道他已久不入後宮這點並不奇怪。
但就是這樣還能胡亂諫言,還是讓他心中極爲惱怒。
“周御史,你是天天睡在朕牀底下的嗎?”
“臣......”
趙禎懶得聽他辯解,直接開口截斷了他的話,“朕於恍惚間得先皇託夢,南方乃朕子嗣緣所在,朕已決定不日南下杭州,諸位可有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