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整個杭州府誰不知道康樂伯家的公子後院妻妾成羣,膝下還庶子庶女無數。我倒要看看,等我一離開,但凡家裏有些家財的女子,還有哪個敢嫁進去?”

    舒顏瞭然,周惠這招打擊不可謂不精準。

    要知道大宋不同於其他朝代,分財產不講究嫡庶有別,而是按照諸子均分。

    康樂伯府家底漸薄是衆所周知的事情,偏偏還要生那麼多的庶子。

    這就意味着,一旦周惠離開,新婦進門後哪怕生下了嫡子,以後也分不到多少家產。

    若說康樂伯的爵位能夠傳承,那倒也不是什麼大事,總有家資豐厚的女方願意爲了一個爵位搏一搏。

    畢竟對於不少大商股來說,錢他們已經夠多了,接下來就是追求地位了。

    那麼與空有地位但缺錢的有爵之家聯姻,便是一個極好的選擇,正所謂是雙贏。

    但問題是,康樂伯府除非上面開恩,否則等伯府老爺子一蹬腿,這個爵位就會被收回去。

    更何況,如今在杭州府,但凡消息靈通點的,還有誰沒聽過康樂伯府獨子寵妾滅妻以及他的真愛小妾的故事。

    如此一來,就連原本可能抱着和周惠差不多打算的人家也不會再敢把姑娘嫁進去,畢竟他們還要名聲呢!

    所以留給吳家的選擇並不多,要麼是從小門小戶中聘一位新婦,要麼就是任由吳宇守着他那一院子妾室和庶子庶女過去吧。

    至於說把真愛扶正,周惠還巴不得呢!

    只要吳宇敢這麼做,到時候一條“以妾爲妻”的罪名,便能將康樂伯府釘得死死的。

    周惠在舒家只待了一天,和舒顏敲定了不少細節後,第二天便匆匆忙忙地趕回了康樂伯府。

    馬車停在門口,看着上方寫着“康樂伯府”四個燙金大字的牌匾,周惠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她讓吉祥拿來一面鏡子,對着鏡子照了照鏡中自己蒼白驚惶的面容,又調整了一下表情,這纔在吉祥的攙扶下,魂不守舍地胯下了馬車。

    在腳即將落地時,因爲神思恍惚,還差點絆了一跤。

    在回住的院子的路上,周惠遇上了神色不佳的吳宇。對方顯然也沒料到周惠會這麼快就回來,眼底劃過一抹詫異。

    “聽母親說,你出去和人談買賣了?”

    說這話時,吳宇臉上滿是不贊同,彷彿周惠這個大娘子出去和人做生意,丟了他的面子似的。

    若是往常,周惠理都懶得理他,然而今天她卻一反常態。

    非但沒有對吳宇冷着臉,反倒是眼眶泛紅,雙手使勁地絞着手裏的帕子,一副無助彷徨的樣子。

    吳宇見狀皺眉,腳往旁邊一撇,就想繞過周惠走開,卻被她一把拉住了衣袖。

    “何事?”

    吳宇的語氣中是濃濃的不耐煩,周惠眼睫下垂,聲如蚊蚋地說道:“相公,我......”

    嘴脣囁嚅了半天,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接下來幾天,吳家上下都發現了周惠的不對勁。

    倒不是說她的言行舉止有多麼奇怪,而是出門一趟再次回來,周惠彷彿活脫脫像是變了個人,連身上的傲氣都收斂了不少。

    家裏的主子們這兩天去向賬房支取銀子時,也不像往常那麼順暢,往往十次有八次是空手而回。

    最快察覺到這些變化的,還數大娘子白氏。

    她叫來自己的貼身嬤嬤,“去打聽打聽,周氏這趟出門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嬤嬤點頭應下。

    有些消息原本就是周惠自己讓人放出去的,她自然不會防着人打聽。

    約莫過了一柱香的時間,白氏的貼身嬤嬤便又折返了回來,只是這次臉上已經帶上了凝重。

    看得白氏心裏“咯噔”一聲,“怎麼了?”

    那嬤嬤壓低了聲音,“奴婢聽說少夫人這次出門和人談生意,結果被人給坑了,幾乎將所有的嫁妝都賠進去了還不夠,據說還倒欠了人家不少錢。

    這次急匆匆的趕回來,估計就是爲了來躲債的!”

    “什麼?!”白氏一個手抖,險些打翻手邊的茶盞。

    “當真?”

    那嬤嬤咬了咬牙,“應該錯不了,奴婢過去的時候那邊院子里正鬧哄哄的呢,奴婢還隱約聽到幾句發賣什麼的。”

    都到了要發賣奴僕的地步了,還能有什麼好?

    白氏緊緊揪着嬤嬤的衣袖,“她孃家不是很有錢嗎?還有她那個表妹還是杭州首富呢,怎麼不去問他們要錢?”

    這一點嬤嬤就不清楚了,不過她也有自己的理解。

    “大娘子,你說她會不會是因爲賠得太多了,她孃家有錢是不假,但總不可能把錢都補貼給她一個出嫁女。

    而豐裕侯那邊就更不用說了,說到底兩家也不過是表親。若是數目不大,還能支應一下,可若數目實在是太大,誰的影子都不是大風颳來的不是?”

    “奴婢現在最擔心的是,怎麼說那位也是咱們康樂伯府的少奶奶,要是人家上門來討債,那咱們府裏可怎麼辦?”

    心裏最後一絲僥倖被打破,白氏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地板,被嬤嬤說得也忍不住開始擔心起來。

    她當然不是在擔心周惠,以她和周惠之間的關係,看到周惠倒黴,她不在邊上擺上一桌都已經算是顧念情分了,又怎麼會去擔心她?

    她是怕周惠會牽連到伯府!

    要知道,如今不僅有父債子償這種說法,妻債夫償也是一樣的。

    白氏一拍案几,“你去,把周氏給我叫來。”

    半晌後,白氏見到周惠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是不是在外面欠了不少錢?”

    啊這......

    雖然知道這家人在和自己談錢時向來直接,都不惜的拐彎,但周惠還是被白氏的開門見山給驚到了。

    然而,她的沉默不語(驚詫)卻引起了白氏的誤會,一時間到更加確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測。

    “欠了多少?”

    周惠小聲說道:“大約30萬兩左右。”

    30萬兩?

    白氏在心裏悄悄估摸着周蕙的嫁妝,越算臉色越難看,感情還真是賠光了都不夠!

    “你欠的誰的錢?”

    白氏早已將周惠的嫁妝看成了自己兒子孫子的私有物,這會兒聽說一下子要掏出去這麼多,她忍不住心疼了。

    若對方只是個後臺不硬的小商人,那他們找幾個人去威嚇一番,說不得便能把這筆帳給抹了。

    周惠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麼,開口一句話打破了她的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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