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定地看了趙政幾眼,又將視線轉向趙禎,隨後又看向趙政。
這麼來回兩三次後,他又猛地看向了趙玟。
如果說剛纔還只是不可思議的話,這次簡直就像是見了鬼一般,連眼睛都不自覺睜大了不少。
趙禎自認識清揚道長以來,所見到的一直都是他作爲出家人沉穩平和的一面,還從未見過他如此失態的樣子。
當即心裏就是一個咯噔,莫不是政兒和玟兒的命數有什麼問題?
這麼想着,趙禎瞬間不淡定了。
“道長,可是看出了什麼不妥?”
然而這次清揚道長卻沒有立即回答他,而是語氣嚴肅地說道:“官家,還請將兩位小殿下的生辰八字給貧道一觀。”
這也是應有之義,不用舒顏開口,趙禎已經將袖中早就準備好的小紙條遞了過去。
打開紙條,這次清揚道長已經不光是看了,擡起左手,當着衆人的面就掐算了起來。
舒顏看着這位道長一系列的神情變化,心中納罕,難道還真的看出什麼來了?
兩小隻也是饒有興致地看着眼前的道士動作。
趙玟還好,她更多是抱着一種看稀奇的想法,但趙政此時的態度就着實有些耐人尋味了。
他小臉一片漠然,眼瞼下垂,右手中指在空氣中輕輕點動着。
舒顏一轉頭將兒子的小動作收入眼底,這麼多年的母子也不是白當的,她自然知道這是兒子在思考什麼時慣有的動作。
當即眉頭就是一陣抽動。
她有理由懷疑,兒子這會兒不會已經連待會兒要挖多深的坑都想好了吧?
再次看向眼前的老道士,見他這會兒還一點都沒察覺到可能即將降臨的危機,正眼帶震撼地打量着兩小隻。
神情略帶恍惚,嘴裏不住地喃喃道:“帝星,居然是......”
幾人坐得這麼近,趙禎輕而易舉便將他的喃喃聲收入耳中,原本繃着的心絃爲之一鬆。
帝星,不是很正常嗎?
他既然已經決定立政兒爲儲君,那等自己百年以後,政兒便是板上釘釘的大宋天子,如此正應了帝星的命格。
顯而易見的事情,清揚道長爲何要如此震驚?
他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問的。
聽到他的疑問,清揚道長卻是不贊同地搖了搖頭。
“官家,有一點你怕是想岔了。”此時心情太過激盪,清揚道長也顧不得大實話會不會得罪天子了,更是直接拋卻了那點原本就不多的人情世故。
給趙禎解釋道:“帝星對應帝王命格是不錯,但不是所有皇帝都能被稱爲‘帝星’的。
若我道門典籍記載無誤,像這樣貴之以極又特殊到極點的命格,到目前爲止,一共只在三個人身上出現過。”
“哦?哪三位?”聽他這麼一說,趙禎立馬感興趣起來。
清揚道長這會兒已經收拾好心緒,再次恢復了平靜。
舒顏挑眉:呦,看來還真有點東西,這不正是始皇當面嗎?但也不排除是蒙的可能。
趙玟:貌似有點本事。
趙政(暫停挖坑的計劃):再看看。
趙禎:......
好吧,是朕不配!
不過說來也是,都說皇帝是真龍天子,但到底什麼情況,他這個皇帝本人還能不清楚嗎?
什麼是天子?
那是上天的兒子!
但若每個皇帝都是真龍天子,那上天的兒子未免也太多了!
天子一說不過是給皇帝的身份加上的金身罷了,也是爲了神話皇權,便於統治底下的百姓。
實際上除了老百姓,不說朝堂上的諸公了,就是那些還未考取功名的讀書人,估計也沒幾個信的吧?!
同理,又怎麼會每個皇帝都是帝星?
趙禎很輕易便接受了這個說法,甚至連一點被打臉的感覺都沒有。
他是個有自知之明的皇帝,論爲帝功績,他與清揚道長口中那三位確實沒什麼可比性。
不過下一刻,他又高興了起來。
“道長的意思是,政兒也有帝星命格?”
他清楚大宋如今的問題,不僅邊患嚴重,內部也是隱患重重。
哪怕他已經盡力在彌補,一步步推行改革,但有些疾病已經深入大宋的骨髓。便是他有那個魄力刮骨療傷,這也不是能夠一蹴而就的事情。
需要兩代甚至三代的帝王砥礪前行,用鐵腕乃至鐵血的手段壓下一切不服。
就如同秦朝的商殃變法一般,將改革貫徹始終,如此方能大成,否則便是治標不治本。
而在此期間,還要防備北方蠢蠢欲動的遼國,以及按照原本時間要在他去世幾十年後纔出現的大敵,那個給他們大宋皇室帶來了奇恥大辱的金國。
這一切都必須要是一個足夠強勢的帝王才能擔當得起。
若政兒真如清揚道長所說,身負帝星命格,想到此前的三位帝星,趙禎突然就覺得--這把穩了!
同時,他也能不再整日爲了兒子的小命而擔憂了。
畢竟,帝星嘛,早早就夭折了還怎麼當帝星?!
然而,面對他的疑問,清揚道長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弄得趙禎心又一次提了起來。
舒顏也看向老道長,只見他此刻正看着趙玟發愣,眼神古怪。
這是......真的看出什麼了?
“道長剛剛搖頭是何意?”趙禎見清揚道長又不說話了,忍不住出聲打斷了他的沉思。
思緒被打斷,清揚道長回過神來,又定定地看了趙玟兩眼,才又一次轉向趙禎,有些事情他還是得再確定一下。
“官家給貧道的生辰八字沒有拿錯?”
這時舒顏探頭看向老道士手中的紙條,半晌後,肯定地點了點頭,“沒錯,就是這個日子。”
清揚道長這下眼神更加複雜了。
“官家,貧道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