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日所見,這李耀也着實可憐。明明有生母,卻過得還不如那些沒生母的,連他也難得起了點側隱之心,想要幫上一把。
但也僅止於此了。
若是他自己不能把握機會,那以後繼續被孝道捆綁着各種欺壓也是活該。
趙禎如是想着,將選擇要不要反抗一把的機會交還到了李耀手中。
魏國大長公主也聽出了趙禎的言外之意,她目光炯炯地看着李耀。
“耀兒,都說家醜不可外揚,今天的事鬧到這裏已經可以了。你心裏要是有什麼不滿,大可以晚點私下裏和娘說,咱們是親母子,難道娘還能委屈了你不成?”
邊上的李光也跟着搭腔,“是啊,大哥。咱們都是親兄弟,一家子的骨肉至親,哪裏就至於鬧到這一步了?”
說着,他又面帶誠懇地看向范仲淹。
“範大人,今日是我自己不小心纔會落水的,與大哥無關。我也不想追究了,今日之事就此作罷如何?畢竟這樣的事傳出去,到底與府里名聲有礙。”
這話就着實搞笑了,現場這麼多賓客可還沒走呢,想想這些人回去後也不可能保密。
今天在大長公主府上發生的事情,用不了半天時間就能傳遍大半個汴京社交圈。
你若是真的怕傳出去了讓人看笑話,剛纔又何必演這麼一出,還是真以爲他們這些人都是好糊弄的,連這點粗劣的把戲都看不出。
在座的大都是高門大戶人家的夫人,與各路妾室小娘、姑嫂妯娌鬥智鬥勇了那麼多年,對各種上眼藥的手段那是門清。
豈會看不出李光的那點小心思,說來這人手段還是太嫩了點,沒那本事還瞎作妖!
當即衆人看向李光的眼神更加鄙夷了起來。
不愧是那啥生的,和他親孃一樣上不得檯面!
只是可惜了那個嫁給他的鄧家姑娘。
衆人看向此刻正努力縮小身影,躲在衆人身後,一張臉羞得通紅的鄧氏,憐憫的搖了搖頭。
還真是天可憐見的,攤上這麼個夫君,自己也跟着沒臉。
如果可以,鄧氏簡直恨不得自己從來沒出現在這裏過。
在成婚前,原本得知自己要想看的對象是李耀,她還竊喜過。
對於李耀此人,鄧氏從前聽人說過一嘴。
雖然沒什麼才華,性子又木訥,但好歹身份在那裏,人也溫柔,她對於這樣的安排是滿意的。
爹爹雖是個四品實官,然而細數諾大的汴京城,四品的官員實在是太多了,說來自己配李耀還是她高攀了。
誰成想最後卻換成了李光。
那時鄧氏就不想同意,然而不知道大長公主最後是怎麼說服了爹孃,還是將她嫁了過來。
她原本以爲自己嫁給一個上不了檯面的庶子已經夠委屈的了,沒想到今天還要面對這樣的情況。
雖說夫妻一體,嫡親婆母不管出於什麼原因不幫自己的親子反倒幫着自家相公,對他們來說有好處,然而......
這也太丟臉了!
她的貼身丫鬟趕緊跟上,“娘子,我們就這麼走了會不會不太好?郎君還在裏面呢。”
“我管他去死,他怎麼不乾脆點直接淹死在水裏算了!跑出來丟什麼臉?我以後還怎麼做人?”鄧氏恨恨地說道。
她越想越氣,只覺得自己以後都沒臉再見從前的小姐妹了。
“趕緊讓人去套車,我要回鄧府!”
不知道自家媳婦已經跑了,李光還在聲情並茂地對着滿臉嘲諷的李耀訴說着他感人肺腑的兄弟情。
“弟弟知道大哥一直都是關愛我們這些弟妹的,之前說那些話也都是一時衝動。今天這麼多人在,我們不妨各退一步,事後咱們兄弟再把酒言歡如何?”
李光滿眼真誠,看向李耀的目光像是在看自己不懂事的弟弟。
李耀被他這番姿態氣得胸膛劇烈起伏,卻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只把一張臉憋得通紅。
周圍人則紛紛向這兄弟倆投去了看好戲的目光,相互之間各種眼神亂飛,明擺着看到激動處不能自已,恨不得能夠立刻抓把瓜子和人聊起來。
范仲淹也是眼觀鼻鼻觀心,官家沒有催,他也就不動。
畢竟清官難斷家務事,更何況是魏國大長公主家裏的這一團烏七麻糟。
現場奇怪的氣氛被一陣婉轉、清脆的歌聲打斷。
“好一朵美麗的白蓮花,好一朵美麗的白蓮花,芬芳美麗滿枝丫,又香又白人人誇。讓我來將你摘下,送給別人家......”
歌聲很好聽,但莫名的,衆人就是從中聽出了一股,嗯......嘲笑的意味?!
啥情況?
白蓮花難道不是誇獎人純潔無暇的嗎?
大家滿頭霧水地朝着聲源處看去,發現唱曲的居然是豐裕侯。
此刻她手中的扇子似乎是在打節拍,一邊搖一邊唱,整個人都顯出一股莫名的陰陽怪氣來。
現場只有趙政,趙玟兄妹二人知道舒顏口中“白蓮花”的另一層含義。
趙政將嘴附到滿臉不解的趙禎耳邊,忍着笑意給他解釋了一下。
聽完兒子的解說,趙禎再看向舒顏時。眼中也盈滿了笑意。
見衆人都看着自己,舒顏絲毫沒有那種是自己打亂了節奏的自覺,她揮了揮扇子,“各位都看着我幹什麼?我不過是一時有感而發罷了。”
“倒是李小哥,範大人就在這裏,大家也都等着你說話呢,你倒是表個態啊!”
這副隨意的姿態,彷彿她纔是此刻的主角。
李耀:.......
突然覺得這件事好像已經和自己沒什麼關係了。
但最終,他還是在魏國大長公主嚴厲的目光下點下了頭。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好辦了,本就是一件明眼人都能看得出的事情。范仲淹幾乎都沒能用上一盞茶的時間,就將事情查了個水落石出。
在過來彙報時,范仲淹隱晦地看了和衆人一樣滿臉都是好奇的趙玟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