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寧殿伺候的宮人中正好有一位是奴婢的表姐,她聽到了豐裕侯和官家的談話。
原來秦國公主居然是悄悄出京去找太子殿下了,現在這個消息還瞞着外面呢。”
說到這裏,楊枝就有些氣憤。
“大公主身爲公主,卻如此不守規矩,偏偏官家還什麼都依着她,哪怕做出這麼荒謬的事也幫她遮掩。再這樣下去,官家眼中哪還有咱們公主?”
“娘子,我們要不要讓人把這件事傳出去?”
如今宮裏只有兩位公主,然而秦國公主卻比福康公主更加受寵,這讓楊枝心中很是不忿。
覺得只有趙玟失寵了,才能顯出她們福康公主的好來。
對於楊枝的提議,苗昭容有一瞬間的心動,但她很快打住了這股念頭,板着臉訓斥道:
“這件事你給我爛在肚子裏,不管大公主私自出京的事情最後會怎麼樣,但這個消息絕不能從咱們宮裏流出去,你聽明白了嗎?!”
“那可以讓別人去傳,奴婢保證不會讓人查到咱們芳菲殿頭上的。”楊枝還是有些不甘心。
宮裏的關係從來都是打斷骨頭連着筋,只有福康公主受官家看中了,她們芳菲殿才能跟着水漲船高。
“放肆,你一個奴婢是要教我做事嗎?!”一隻茶盞被狠狠擲出,苗娘子厲聲質問。
她對自己殿中的宮人向來脾氣溫和,這麼疾言厲色還是第一次,嚇得楊枝臉色一白。
“噗通”一聲跪倒地,連連磕頭求饒,“奴婢不敢了,奴婢知道錯了,請娘子恕罪!”
然而往常脾氣寬和的苗娘子這次卻一反常態地沒有叫起,兀自忙着手中的繡活,任由楊枝苦苦哀求,半晌後才幽幽開口:
“我知道你是在爲福康抱不平,覺得明明同爲公主,然而官家卻更偏愛秦國公主,對她甚至已經到了縱容的地步。是也不是?”
見苗昭容一語道出了自己的想法,楊枝不敢否認,惶惶點頭。
苗昭容嘆氣,“如果你一直抱着這樣的想法,那這芳菲殿大宮女的位置或許就不適合你了。”
一句話嚇得楊枝連磕頭都忘了,眼淚掛在眼眶裏要掉不掉的,別提多狼狽了。
而一向與楊枝交好的柳枝見狀,心中嘆氣,儘管擔憂卻也不敢開口求情。
她看出來了,自家娘子這是在敲打楊枝呢。
楊枝這些年仗着娘子的寵幸以及芳菲殿大宮女的身份,被底下的小宮女們捧的有些飄了。
身爲奴婢,卻越來越有自己的主意,再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得壞事。
希望今天娘子的敲打能讓她早點醒悟過來,否則的話,儘管不捨,她也不得不換個好姐妹了。
柳枝斂眸站在苗昭容身後,一如既往的安靜。
苗昭容見狀,暗暗點頭。
直到楊枝將前額磕地一片通紅,她纔出聲叫停。
“看在這麼長時間以來你對我和公主一向忠心的份上,我就再提點你一次。”
官家寵愛秦國公主,就是在給太子殿下面子,也是讓外朝知道太子的地位不可動搖。
如此,你可明白了?”
這麼一說,楊枝就懂了,也終於明白了苗昭容爲什麼會這麼生氣了,自此以後徹底沉穩了下來。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
趙政率人出發後,一路上不敢耽擱,日夜兼程之下,一行人只用了短短兩天時間便進入了淮南東路。
揚州府外,臨到離入城還有兩三里路時,趙政喊停了車駕。
“殿下,前面就是揚州府了,咱們可要派人去通知揚州府上下官員前來接駕?”
“不用。”趙政想也不想回絕了趙析的提議,雙眼定定地看着他。
“孤有件事需要你來做。”
趙析被他看得有些緊張,但又無端升起一種被託付重任的使命感,用力嚥了咽口水,“何、何事?但請殿下吩咐!”
“記住,從現在起,你纔是太子,而孤則是楚王世子。孤會讓任守忠陪着你,你要是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韓大人。”
趙析懵了,搞不懂趙政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
但他也不是蠢人,略一思索便大致猜出了幾分,“殿下是想白龍魚服,親自去探探城裏的水深?”
趙政頷首,“想必現在整個江淮都知道孤要來了,只是他們不確定咱們具體到達的時間。想必很多事情還沒來得及遮掩,正好也讓孤親眼看看。”
讓太子南下本就是趙禎臨時起意,從他下令到趙政出發不過用了短短兩天時間,再加上趙政趕路用掉的兩天,前前後後加在一起也才四天。
除非是用八百里加急傳信,否則如此短的時間裏,江淮的官員就算得到了消息也來不及做什麼準備。
這也是他一路上急着趕路的原因之一。
而他之所以會選擇和趙析互換身份,則是因爲趙析雖比他還要大上三歲,然而兩人的身高卻是相差不多。
加上他作爲宗室子弟、楚王府世子,身上自帶從小所培養出來的矜貴氣質,再有任守忠的輔助,糊弄一些從前沒見過太子的官員想來是足夠了。
作爲此次隊伍中除太子外身份第二高的帶隊官員,韓琦有心想要阻止。
然而在對上這位自小就主意很正的太子殿下那堅定的眼神後,他就知道,無論自己怎麼勸都沒用了。
在確保暗中的守衛力量足夠後,也只能聽之任之。
就這樣,一行人在揚州城外分成兩波,分頭行動。
趙政帶着王安石、狄詠、範純粹三人打扮成尋常商戶公子的模樣,柳澤等人也都是一身便衣打扮,充作商隊護衛。
等駕車來到城下,入目所及的場景,讓幾人的心情都漸漸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