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之前欲迎還拒、隨便意思意思就同意了鎮國公主參政的態度,這次百官們的反應十分激烈。

    哪怕是近在眼前的利益也能先放到一邊,不管怎麼說,他們要先把這股歪風邪氣打下去!

    自古以來都是男主外、女主內,若是以後女子也能合理合法地掌權了,那天下豈非是亂了套?

    這與牝雞司晨何異?

    難不成他們大宋也要再現一次女主天下不成?

    不行,絕對不行!

    百官們憂心忡忡,想要在天子這裏討個明確的說法。

    然而,趙禎給出的態度卻讓人摸不着頭腦。

    總結一下就是:不承認、不反對、不支持!

    這就很讓人摸不着頭腦了。

    “希文兄,天子到底是何意?”

    範府用來待客的雅室中,歐陽修擰眉沉思了好一會兒,直到手中的茶水冷卻,才被那股涼意重新喚回心神。

    而比起他的愁眉緊鎖,范仲淹就要淡定多了。

    他隨手提起一直在紅泥爐上煨着的茶壺,重新斟了一杯熱騰騰的茶水,慢慢將之推到歐陽修面前,不答反問:

    “永敘兄覺得天子近幾日可有什麼變化?”

    “變化?”歐陽修不解范仲淹怎麼會突然問這個,但還是順着這個思路仔細思考起來。

    不想不覺得,這一想還真讓他察覺出了那麼點違和來。

    不對啊,天子不是一向很勤勉的嗎?

    尤其是在先太后薨逝,天子正式掌權之後。

    那會兒雖然有不少人對於天子突然表現出的強勢感到不適應,畢竟大宋前面幾位天子還沒出過這樣色兒的,但也不是沒人因爲天子展現出的魄力與勤政愛民而感到驚喜的。

    歐陽修自己就屬於後者,並且他還知道範希文也同樣如此。

    畢竟想要變法成功,若沒有一個手腕強硬些的天子,那結果會如何還真的很難預料。

    但怎麼說呢?

    歐陽修在努力適應天子變化的同時,有時又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總覺得那時的天子好像做什麼事情都顯得非常迫切,整個人彷彿就是一根緊繃的弓弦。

    他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察覺到,還是隻有他一人有這種感覺。

    歐陽修也曾想過自己是否需要規勸一二,畢竟治大國如烹小鮮,很多事情都需要提前規劃,以策萬全。

    但見這些年來天子雖然大刀闊斧,在決策卻並未出過什麼大的差錯,一步一步都走得極爲穩當。

    久而久之,他也就放下了擔憂。

    可近幾日看天子得樣子,怎麼像是又懈怠了起來?

    總不能是如同那唐明皇一般,做出了點成績就準備躺在功勞簿上安於享樂吧?!

    歐陽修第一時間就自己就否決了這個可能性。

    在知道了那麼慘烈的未來後,是個人都不敢再生出半點鬆懈的心思。

    尤其是官家,

    畢竟這可是他們趙家自己的江山!

    沒道理他們這些當臣子爲了改變大宋的未來鞠躬盡碎,而關家這個大宋之主卻在一邊袖手旁觀吧!

    那官家到底是怎麼想的?

    先是毫無預兆地突然躺平,如今莫名其妙又來個允許女子參政,是還嫌事情不夠多、不夠亂嗎?

    別說這消息只是從公主府放出的,做不得真。

    開玩笑,若不是提前得到了官家的默許,鎮國公主府怎麼可能放出這樣的傳言。

    歐陽修面色凝重,“莫非是爲了鎮國公主?”

    范仲淹點點頭,表示默認。

    “可是......”歐陽修急了。

    作爲最初一同觀看觀塵鏡的人之一,他當然不會不清楚大公主前世的身份,更不會懷疑對方的能力。

    因此那日天子當朝賜予鎮國公主封號,並打破規矩給予開衙建府之權時,他並沒有提出反對,甚至還是支持者之一。

    畢竟想要改變未來,如今的大宋太需要有魄力、有決斷、有能爲的人才了。

    若是放任大公主迴歸後宮纔是一種浪費!

    只是,在他原本的設想中,鎮國公主即便參政,也是以輔佐太子爲主。

    畢竟即使對方曾經當過皇帝,但也是在她前世的那方世界。

    那裏陰陽顛倒,女子主政纔是正常。

    可如今時代不同了!

    所幸作爲是那位的轉世,他們絲毫不用擔心太子在未來會壓制不住鎮國公主,這纔是他們放任的最大原因!

    可如今天子竟然透露出願意爲了鎮國公主重啓女官、女爵制度,難不成是在對外表示:這大宋的皇位,鎮國公主也有一爭的機會?

    想到這兩位的過往身份,歐陽修心頭更加沉重了。

    他這會兒只想一心一意好好發展大宋,半點都不想看到兩個大佬爭皇位啊!

    自古從龍之功誘人,這兩人一旦相爭,到時勢必會引起不少人紛紛站隊,重啓黨爭都是輕的。

    你這兩位的戰鬥力,搞不好得再來一次玄武門之變!

    看着好友面上的神情越來越嚴肅,就連喘息都開始變得粗重起來,范仲淹生怕他一不小心就這麼撅過去了。

    連忙伸手在茶几上點了點,引起對方注意後,這才聲音緩和道:“永敘怕是多想了。某倒覺得事情或許不至於這麼嚴重。”

    歐陽修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剛纔竟然在無意之間把心裏話都給說了出來。

    不過說就說了,這也不是什麼不可對人言的事情,他現在更想聽聽范仲淹的想法。

    “希文兄何出此言?”

    范仲淹喝了口茶,潤了潤口,這才慢條斯理的說道:“永敘賢弟可還記得在寧園子那看過的那張世界地圖?”

    “當然記得!”歐陽修眼中露出回憶。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來世界這麼大,除了有大宋、遼國以及周圍的大理、回鶻、吐蕃......外,在海的另一邊還有那麼廣闊的土地。

    “希文兄的意思是......?”

    到這裏,歐陽修已經反應了過來。先前不過是由於身在此山中,因此一時思維陷入了拐角,如今被人一點,他很快就想到了關鍵之處。

    整個人也放鬆了下來,如果官家是這麼打算的,那就沒問題了,甚至還是大好事兒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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