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江陸聞言點了點頭，姿態依舊如同之前那樣恭敬。
“這就有意思了。”蘇秦摸索了幾下下巴，隨後頗有些玩味的問道：“既然你這麼在乎江老爺子，那你剛纔爲什麼要聽從命令把他打到失去反抗能力呢？你最好的選擇，不應該是反過來和他一起，對付我這個莫名其妙的暗衛統領嗎？”
搖了搖頭，蘇秦接着說道：“你這個回答和之前的做派是不是有些前後不一呢？還是說你根本就沒有廢掉老爺子的行動能力，只是回來在騙我？”
“不，不是這樣的，前統領江晨確實已經沒有反抗之力了，因爲……”江陸面上閃過一絲痛苦，但依舊堅定的說道：“因爲命令是絕對的，暗衛統領一號的命令必須是絕對的，除了不能傷害江家家主之外，所有的一切命令都必須被執行，就算我不想傷害前統領，但命令必須得到執行，命令，是絕對的！”
“是這樣啊。”蘇秦聞言眼睛微微一動，隨後輕聲說道：“那麼，如果我現在命令你去殺了老爺子呢？”
蘇秦的聲音十分平靜，彷彿沒有摻雜任何情感，但這平靜的話語聽在江陸耳中卻彷彿地獄中魔鬼的低語一般。
“我，我……”
江陸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面上滿是不知所措。
“回答我，如果我命令你去殺了老爺子，如果我以暗衛統領的身份命令你去殺了老爺子，你會怎麼做？執行命令還是背叛？”
蘇秦沒有絲毫猶豫，繼續逼問着。
“命令，命令是絕對的，一切個人情感必須放在命令之後，我會，我會執行命令。”
江陸高挑的身軀明顯搖晃了幾下，一向平靜的面孔上也閃過一絲痛苦之色，但即便如此，她還是堅定的說了出來。
“很好，那就去吧，去殺了老爺子。”
蘇秦面帶微笑，語調極爲親切的說道。
“……是，六號聽令。”
江陸身軀再度搖晃幾下，整個人看起來似乎連站都站不穩了，但即使是這樣，她還是選擇了聽從命令，轉身便準備向江老爺子所在的方向走去。
看着江陸眼中那滿溢而出的悲傷之色，蘇秦默默點了點頭，測試到這個程度也就差不多了，至少從江陸身上，看不出太多的東西了。
就算江陸是江家從下培養的精銳，但在演技方面也不該有如此成就，那份悲傷與痛苦交雜的神色，絕對不是能夠輕易表演出來的，而如果她真的有這種演技，那無論再怎麼測試，都不會有任何意義。
深吸口氣，蘇秦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了江陸的肩膀：“好了停下吧，我是跟你開玩笑的，雖然確實有點仇怨，但我怎麼可能真的讓你去殺老爺子呢？”
“統，統領閣下，您是說？”
江陸轉過身來，滿是絕望的眼中閃過一絲希望。
“嗯，沒錯。”蘇秦面帶微笑點了點頭：“殺老爺子的命令就此終止，你就在這附近做好守備工作就好了。”
“真，真的嗎？可是您和他之間……”
江陸擡起了頭，眼中似有些許光芒在閃爍。
“當然是真的。”蘇秦微笑着點了點頭：“就像你說的那樣，反正老爺子還有三個來月左右的壽命了，我何必着急這一時半會呢？”
蘇秦說着朝江陸眨了眨眼睛，語調無比的和善。
“是，是！六號遵命！保護暗衛統領是每一個暗衛的責任，我一定不會讓您遭遇任何危險的。”
江陸猛的點了點頭，面上滿是驚喜，眼中滿是希望的光芒。
“嗯，很好，我相信你。”蘇秦滿是笑意的點了點頭，隨後接着說道：“另外，以後直接稱呼我的名字就好，不用再叫什麼統領閣下了，我的身份還是保密一些纔好。”
“可，可是……”
江陸正想解釋些什麼的時候，蘇秦突然擺了擺手指說道：“好了，聽我的，這是命令。”
“明白了，六號遵命，蘇，蘇秦。”
江陸說完後便低下頭輕輕咬住了嘴脣，看起來確實很不適應直呼統領的名字。
“很好，那附近的安保工作就交給你了，我要和老爺子好好聊一聊。”
蘇秦點了點頭，隨後轉過身，一邊揮着手，一邊向老爺子飛出的方向走去。
“因爲我的心願才選擇放棄嗎？”
江陸怔怔望着蘇秦逐漸模糊的背影，嘴角不由帶起些許自己也沒察覺到的笑意。
另一邊，走在靠近江老爺子的路上，蘇秦看似神情輕鬆，但實際上每一根神經都緊繃到了極致。
雖說江陸剛剛的表現不可能完全是演技，但想要完全相信她還需要最後一步，在親眼見到江老爺子，親手確認過他的傷勢並完成試探之前，一切仍然需要小心。
蘇秦之前完全不理解，爲什麼要將江陸這種家族精銳培養成這個樣子，按道理來說，他們這種從小被收養的孤兒，一般都會被抹去感情，培養成完全忠誠於家族，絕對能夠完成任務的死士。
在蘇秦看來，江陸並不是被抹去感情的殺人機器，她有自己的喜怒哀樂，雖然在這些這些情緒之上，還附加了命令絕對完成的枷鎖，但她毫無疑問確實是擁有自己的真實的感情。
經過這段時間的思考，蘇秦已經明白了江老爺子這樣做的目的。
抹去感情的死士雖然更加容易培養，而且執行任務時也有着更高的執行效率，但是，他們卻有着一個無法忽視的隱患，而這個隱患，在關鍵時期就足以變成擊潰千里之堤的蟻穴。
在歷史上不乏有這種案例，打入他國的間諜特工，因爲受到誘惑而選擇了背棄國家，而這種誘惑，大多不是財富上的，而是情感上的。
這些冷酷無情，將自身生死都置之度外的專家，在真摯情感面前的抵抗力要遠低於刑罰和財富，雖然選擇背叛的人終究是少數，但這種事例卻是真實存在的。
而江老爺子這樣做的目的，就是填補上死士們的最後一道缺口，他給予了江陸情感，卻同樣利用這份情感把她牢牢束縛在命令的枷鎖之中，讓她依舊能夠像死士一般忠誠的完成命令。
如此一來，即便江陸之後見識到了真摯情感，也不會受到太大誘惑，因爲，她已經擁有了情感，雖然那份情感是虛假的，但終歸已經佔據了那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