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殿門口，透過半開的殿門。
裏面吹來微帶刺意的冷風，殿內的溫度和殿外完全不一樣，簡直如同兩個世界......
顧央央心中一凜，身側的手緊了緊。
她推開殿門，緩步踏入殿中。
紅色的紗幔在輕輕搖曳，拖拽在地面上的紗幔隨着晃動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隔着好幾層紗幔，朦朧裏，顧央央果然看見了一道雪白頎長的身影站在殿中。
只不過這道身影一動不動，似乎沒有察覺到她的出現。
淡淡的寒意從對方身上蔓延開，大殿內清涼無比。
“師尊......？”顧央央慢慢靠近，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聽見她的聲音，男人好似動了，又好似沒動。
走得近了些，腳下傳來一片水聲。
顧央央停下腳步，低頭往下一看，原來她已經不知不覺踩進了水裏。
她又看了看。
殿內的地面上有一大灘水跡，順着水蔓延的痕跡來看，水是從後殿的露天浴池裏出來的，玉石臺階上的水最多，其次是男人腳下......
顧央央抿了抿脣，自她發現地面上的水後，周遭的空氣便低沉了幾分。
她沒再往前走，那種小動物在面對危險時的直覺再次冒了出來。
“師尊，您來這兒多久了？殿內爲何這麼多的水......”
少女的聲音小小的，如一隻膽小的兔子從窩裏探出頭來小心試探。
男人的身形動了動。
轉過身。
深藍的眸色晦暗無比，眼睛深處的情緒一片漆黑。
像是剛剛吞噬了什麼似的......
顧央央忍不住後退了半步。
只這半步，她卻感覺周遭的空氣更加冷更加沉悶了......
燕蕪周身的氣勢有些強勢，內斂的沉冷此時彷彿有些難以剋制。
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好似這殿中爆發了一場打鬥......
“回來了。”
男人緩緩開口，謫仙般的姿容上表情有些迷幻。
“嗯......”顧央央乖巧地點頭，末了沉默幾秒，又不由自主地開口補充：“路上遇見了聞夏還有其他幾位師弟師妹們，聊了會兒......”
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向男人解釋，只是在這種壓力之下，她不由自主地便將所有事情全盤托出。
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垂着頭，並不敢去看面前的男人。
殿門開着，並未關，外面的日光落入殿內，穿過層層疊疊的紗幔，映入男人淺淡的眸子裏。
殿內的陰影全部籠罩他身後，燕蕪站在其間，眸色明暗交雜。
他擡起手，伸向身前的少女——
是關着緋楠的卷軸。
顧央央愣了一會兒，連忙伸手恭恭敬敬地接過，小聲道：“謝謝師尊......”
她的話還未說完，頭頂便傳來男人似乎夾着笑意的聲音：
“如此甚好。”
顧央央悄悄擡起頭朝他看去，只瞧了一眼便又低下了頭。
有的時候，她對面前人充滿了敬仰與興趣，但有的時候，她又本能生出害怕之情......
顧央央低頭不語，心裏一瞬間又說不清楚是何種滋味。
【師尊近日來，是越來越奇怪了......】
“奇怪？”
輕笑一聲，男人低低地呢喃。
顧央央不知道他在笑什麼，擡起頭看向他，卻在接觸到對方目光的一瞬，又飛速低下頭去。
對方似乎又笑了幾聲。
有些怪異......
雪白的衣襬擦過她的手背，有些濃郁的雪蓮香氣在對方擦身而過的一瞬，源源不斷鑽入她的鼻腔裏。
甜膩的味道讓人有些眩暈......
燕蕪就這麼從她身邊走過，並未多說任何話。
顧央央心下有些驚奇，目光落在腳下的一大灘水漬上，她回過神，轉過頭準備問：“師尊，這水......”
沒有人迴應她。
空蕩蕩的殿門口，也不見男人的身影。
這一次，對方並未走得匆忙，但卻消失得無聲無息。
顧央央抿了抿脣，垂下眸子。
自從她回到崇明仙宗，準確來說是，自從江止思和江梓青離開後，身邊的一切便越來越讓她不安了......
......
後山。
萬籟俱寂。
靜謐的空氣好似被什麼東西壓着，沉悶得化不開，失去了所有流動性。
“嘩啦——”
“嘩啦——”
激烈的水聲打破叢林中的寧靜，在湖面上炸響。
水花四濺，銀白的魚尾在湖面上閃過，又出現，激起一大片的水花......
水花全部濺上岸，落在男人雪白的衣袍和長靴上。
甚至連男人的髮絲上也溼濡了不少。
“阿古......阿古......！”
人魚在水中直立起身體，妖異與謫仙交融的臉上除卻憤怒還有敵意。
“鬧夠了？”
岸邊的男人淡然開口。
只一句，便顯得人魚的氣勢落下在了下方。
被禁足了那麼長一段時間，人魚不再如往日那樣好說話，面對男人低沉的警告，仍舊齜牙咧嘴。
只差一點點，只差一點點他便可以見到他的小雌性......！
可都怪眼前這個人突然出現，在本體的壓制上，強硬地將他禁錮在了體內！
他看着近在眼前的小雌性，卻根本無法觸摸到對方，只能看着......
回想起方纔在殿中發生的一切，他的眸子變成深藍，看向男人的眼神裏隱隱透露出冰冷。
憑什麼對方可以摸小雌性的頭，而他不可以！？
難道就憑眼前這個男人是創造他的主人嗎？！
“阿古！阿古！！！”
人魚仰頭，發出憤懣尖銳的叫聲。
他的反抗意識很明顯，燕蕪的神色也變得嚴肅。
站在岸邊，他任由人魚叫喊發泄，視線卻並未落在人魚的身上，而是落在地面上。
實在難以相信，在察覺到人魚逃離出禁錮圈，偷溜進重華殿後。
他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將對方帶離。
而是——
殺了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