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
少年出聲打斷了他的話。
見他雙目陰鷙地看過來,他反而笑得愉悅。
“大伯,你這話的意思,是想要免了你堂哥的罰,加在你身上嗎......?”
“萬蟲撕咬之刑總共爲期三日,堂哥的免了加在你身上便是六日,可我們萬蟲谷自存在以來就沒有免除刑法這一說,所以爲了償還你求情這一錯,便再加一日,足足七日......”
“大伯,你說這樣可好啊?既免除了堂哥受苦,也不至於讓其他犯錯無法免除的人心生不滿......”
他笑眯眯的,聞彪卻心中發寒。
他這個侄子,在外面待了幾年,怕是早已長成了......
“聞夏!你瘋了麼?!”
聞恆率先忍不住,再次大喊起來。
“那可是足足七日啊!你想害死我爹不成?!”
他面色難看,不如聞彪想得那麼深,只當面前這個少年是個瘋子!
那可是萬蟲撕咬之刑啊!
常人受刑三日便已經是極限了,可聞夏這個瘋子竟然敢讓他爹一人承受七日!
這足足能要了他的命!
“怎麼,你有不同的看法?”聞夏終於將視線落到了他的身上。
只一瞬,便讓聞恆感受到了來自身體深處的恐懼......
這種恐懼讓他驚詫、慌張,甚至不敢置信!
萬蟲谷中每人體內都有一隻專屬的蠱蟲,這隻蠱蟲在他們兒時便養在體內了。
養蠱的方法有很多種,自己的蠱蟲越厲害,便對其他人體內的蠱蟲影響越大,從而在寨子裏的地位便越高......
而從小養在體內的本體蠱蟲,會跟隨養蠱人一輩子,幾乎成爲生命的存在......
如果遇到比自己更強大的蠱蟲,弱小的一方便只剩下臣服,因爲蠱蟲之間的壓制是絕對的,一旦強大的一方動了殺心,那麼弱小的一方便絕對沒有活的可能......!
因此,蠱蟲的強大,也是選擇谷主的首要標準。
而現在,聞恆竟然從聞夏身上感受到了難以抗衡的強大氣息,那種氣息讓他體內的蠱蟲懼怕不已,緊緊縮成一團......
看着對方臉上的淺笑,他忍不住後退,雙腿一軟,竟然站不穩地跌倒,好在一旁的聞彪及時扶住了他。
“恆兒......!”聞彪咬着牙,有些恨鐵不成鋼!
他自然也感受到了聞夏體內蠱蟲散發出來的強大的氣息,只是他自詡強大,不允許自己在一個毛頭小子面前落了下乘......
“堂哥這又是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躺下來了......?”
聞夏笑着道,對於自己用蠱蟲壓制對方的行爲,他沒有絲毫的愧疚之情,反倒是在見到對方這副模樣時,露出嘲諷的笑容。
聞恆受了打擊還要被他這樣嘲諷,當即氣得胸膛劇烈起伏,好似要喘不過起來一般……
他伸着手,整條手臂顫抖不止,哆哆嗦嗦地指着對方。
“你……你……”
他狠瞪着眼睛,眼睛睜得極大,看起來已然是憤怒到了極點,卻礙於蠱蟲的壓迫,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些本就看不慣聞彪父子的人,這會兒都露出嘲諷快意的嗤笑。
蟲老也發話了,“你們兩個,先回去吧……”
“蟲老……!”聞彪有些不甘,可對上蟲老,他更無底氣,只好作罷。
他將聞恆扶了起來,聞夏一刻沒有收回體內蠱蟲的壓迫,聞恆便一刻站不直腿……
沒辦法,衆目睽睽之下,他只能將聞恆背起來,往外走。
只是一隻腳剛踏出暗室,少年慢悠悠的聲音便又傳了過來。
“大伯,萬蟲撕咬之刑,你不會忘記的吧……?”
聞彪的腳步頓住,餘光瞥到身後斜靠在椅子上的少年,咬緊了後槽牙。
“當、然!”
說完,他揹着聞恆便要逃離這裏,可想起少年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又頓了頓,最終按捺下了內心的憤怒與不滿,恨恨補充道:
“我和恆兒會去領罰,三日爲期,定不會壞了萬蟲谷的規矩……”
這話說完,便是真的沒臉再在這裏待下去了。
聞彪最終還是選擇了認慫。
沒辦法,他也怕死,那種血肉被啃食殆盡的痛苦不是常人能夠忍受……
聞恆雖然是他的兒子,但生死麪前,他還是做不到無私……
若是三日也便罷了,可整整七日,那便是鐵了心不讓他活!
思及此,聞彪的眼神也徹底陰暗了下來。
多年不見這小崽子,倒是比他爹有本事多了,也心狠多了……!
……
暗室內。
聞彪父子倆離開後,氣氛才終於稍微和諧了起來。
只是聞夏看着底下的衆人,仍舊有些百無聊賴。
蟲老看出他的心不在焉,便也主動開口:
“聽聞少主從外面帶回來了一個女子。”
他和聞彪父子不同,他們二人在面對少年時總是驚慌失措,受到蠱蟲的影響,可他端正地坐在那裏,又距離聞夏如此近,卻什麼反應也沒有……
問出這話時,他甚至無視了少年陡然冷下來的眸子,自顧自地繼續道:
“少主應該明白萬蟲谷的規矩,少主以及長老有資格帶外人進入蟲寨,但同時也需要接受刑法,以身作則……”
聞夏眯着眼睛朝他看去,眸光暗沉沉的,玩笑似的道:
“怎麼,蟲老這是要懲罰本少主了麼?”
“看來本少主回來的不是時候啊,這偌大的蟲谷竟然還不是本少主說了算……”
蠱蟲壓制撲面而來,下方衆人早已冷汗涔涔,癱軟在椅子上。
唯有蟲老從頭到腳裹着一身黑袍子,身形未動一下,蒼老的面上也平靜得不似正常人:
“少主說笑了,谷主祭天禮還未舉行,少主便仍是少主,老夫只是盡本分,提醒鞭策少主而已。”
“待谷主祭天禮完成,少主便是萬蟲谷真正的主人。屆時,谷中一切,都憑谷主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