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央央感覺對方握住自己的手很用力。

    “凡事留一線?”

    少年似乎笑了一下,極爲淺淡的。

    他微微擡了擡下巴,眼神落在面前幾人身上,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睥睨與壓迫感。

    “蟲老,我父母死後,我便一直被養在外面......”

    “所以這麼多年,沒有人教我什麼叫做‘留一線’......而我這輩子也早已發過誓,但凡我能再次回到這裏,就絕沒有‘留一線’的可能......”

    他淡淡地說完,甚至還朝面前的老者笑了笑,純良的模樣完全看不出這樣桀驁不馴的話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

    沉吟片刻,蟲老微微嘆息一口氣,說道:“聞夏,我知道你一直對當年你父母的事......”

    “蟲老。”聞夏眼神微冷的打斷了他的話,扯了扯嘴角,“看在整個蟲寨的面子上,我才尊稱你一句‘蟲老’......”

    “不管怎麼樣,這麼多年,蟲寨的某些方面也該改變了......若是你真想勸人留一線,那你不應該勸我,而是該去問問那些害死我父母的人,爲什麼沒有留一線......你說是嗎?蟲老?”

    氣氛瞬間凝滯,老人原本鬆弛的面容,此刻也有幾分緊繃。

    他混沌的牙神變得銳利,看向面前的少年時,帶着不可言說的打量。

    “聞夏!你怎麼和蟲老說話的!?”老人身後站的的幾個中年男人中,有人忍不住出聲指責。

    然而下一秒,便見他面色突然扭曲,雙手捂着腹部便跪倒在地上,翻來覆去,痛苦不堪......!

    蠱蟲之間天生的壓制不可違抗,連聞彪這樣的人都抵抗不住,何況是一個連聞彪父子都比不上的人。

    聞夏冷眼看着男人在地上痛苦打滾,面上與眸中沒有一絲波動,只冷冷的嘲諷道:“就這也敢出頭,真是不怕死的蠢貨!”

    顧央央從未見過聞夏露出這副模樣,冷漠無情、手段狠戾利落......

    她也從未了解到過原來聞夏的父母是被人害死的......而且很有可能是被蟲寨裏的人害死的,甚至這個人如今還生活在蟲寨內......

    而聞夏在回到這裏後,不僅要面對蟲寨舊俗與覬覦少主之位的人的壓迫與算計,還要暗中尋找那個可能殺害父母的人......

    顧央央不禁抿緊了脣,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兒太過天真了。

    自她來到蟲寨後,在聞夏的安排下,幾乎每一日她都過得充實快樂,因爲她自己過得快樂,便覺得聞夏大概也是如此......然而她未想到的是,在她獨自享受快樂的時候,聞夏卻將所有壓力都背到了自己的身上!

    哪怕是他們之間可能會遭受蟲寨反對的感情,也被他一個人不吭一聲地背在了身上......

    “......”

    這樣想着,顧央央心中便有些不太好受了。

    她將聞夏蒙在她眼睛上的手扒了下來,重獲視野的雙眸緊緊盯着身邊人。

    她望着身邊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少年,眼睛中是她自己也沒有發現的關心與心疼......

    “聞夏,我要與你一起面對......”

    她輕輕地說道,殊不知僅僅是這一句話,便在少年心中掀起了層層浪花!

    聞夏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認真與鄭重。

    他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這代表着她願意接受他的一切,接受這裏的一切......哪怕這個結果不是她所期望的,她也願意和他一起面對......

    “央央我......”他張了張口。

    明明在聽到這句話後,他的眸子中是那樣的驚喜與雀躍,可他張了張口,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萬一......這一切都是假的呢?

    如被潑了一盆冷水般,聞夏剛欣喜雀躍的心瞬間冷卻了下來。

    他看向顧央央的眼神極爲複雜,帶着糾結與隱忍。

    他之所以會害怕,是因爲沒有人會知道,如今站在他身邊,乖巧地依偎着他、滿眼都是他的少女,被他下了蠱!

    “央央,你說的是真的嗎......?”他問。

    “當然是真的了。”顧央央點頭。

    聞夏扯了扯嘴角,朝她露出一絲熟悉的燦爛的笑,可顧央央卻覺得這抹笑裏真正開心的成分並不多......

    【......】

    ......

    聞夏並不想顧央央在這羣人面前暴露太久,他暫且壓下心中思緒,牽着顧央央便準備離開。

    在這羣人面前,他囂張慣了,也瘋慣了,因此並不等任何人反應,他便已帶着顧央央走遠......

    小秋與小金看了看雙方,最終還是趕緊追着跑了過去。

    而餘下的蟲老等人,則立在原地,看着四人逐漸走遠,消失不見......

    聞彪臉色蒼白難看,還未從劇痛中恢復過來。

    看着聞夏安然無恙的離開,他眼神怨毒,不甘心極了:“蟲老!聞夏這小子翻了天了!簡直完全不將您放在眼裏!要不要......”

    他說着,陰鷙的眸子裏閃過狠毒!

    蟲老眯着混濁的眼睛,蒼老鬆垮的皮將他的眼睛遮蓋了大半,但其中陰寒的眼神落在聞彪身上,仍是讓他背脊發寒......

    他頓時收了聲,低下頭,不敢再隨意開口。

    事實上,若是說聞夏帶給他的是臣服與壓迫,那麼眼前這個人帶給他的便是從心底冒出來的恐懼與戰慄......

    “他是少主,你只是寨民,你想對他做什麼?又能對他做什麼……?”

    蟲老緩慢地開口,平淡的語調像是在陳述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事實,讓聞彪頓時面色難堪。

    他咬了咬牙,內心暗恨,“是,蟲老說得是……”

    蟲老將視線從他身上收回,又落到他旁邊一臉失神的聞恆身上,混沌的眸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

    他又對聞彪道:“你們父子與其一直盯着他不放,不如多專注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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