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在心中留下的傷痕，比身體上的更不容易癒合。
種族之間的差異，也不可能視而不見。
但是，今時不同往昔，人們對領主的出征抱有了一絲期待。
這倒不是因爲這喜歡窩在城堡裏鼓搗的惡魔，總算暫時離開巢穴了。
叛亂者雖然也是同族，但是一想到他們斷絕了城市的供應，還可能受到盧克那樣的邪惡怪物控制，領民們便實在難以對他們產生共情。
也許像懲罰盧克一黨般嚴酷叛亂，並不是人們所願，但是希望叛亂儘快結束，絕對是所有人一致的心聲。
閱兵結束後，軍隊已經走過了大街，有心的人經過細心計算，發現領主在閱兵里居然帶出了上萬兵力，其中一半都有盔甲。
這種數量如果換做是人族自己的部隊，已經可以讓領地經濟崩潰，領主傾家蕩產了。
沒有生命，野地裏隨便蒐集骷髏，既不需要軍餉，也不需要喫喝後勤，就算數量龐大，不會造成財政壓力。
更重要的是，這些軍隊不佔用寶貴的勞動人口，也就不會破壞領地的經濟。
就算打了敗仗，這些骷髏的損失也不會引起民間厭戰與牴觸情緒，領主的支持度可以得到保證。
這樣的軍隊，文森很喜歡，領民也很喜歡，以後還會招募的。
軍隊兵種很不錯，但是也有別的問題，比如將領奇缺……
忠心又有帶領魔族作戰才能的人，在領地裏太難找了。
在領主的軍隊走到城門前時，教會高塔的鐘聲也在同一時間響起。
魔族出征，居然還獲得了教會的祝福，這絕對也是能夠載入史冊的一件事。
不過大家不知道的是，文森嘴上是婉拒過教堂祝福的鐘聲的。
包括他的穿衣人偶在內，沒人理解他爲什麼不喜歡敲鐘送行。
反正這也是一件怎麼解釋都說不清的事情，就入鄉隨俗吧。
這次出征，教會已經對被邪教煽動的暴民進行了譴責，宣佈他們爲不受祝福的人。如果不迷途知返，就不要指望神明保佑他們遠離軍隊的刀劍。
當然，不做虧本買賣的主教貝爾曼也做好了準備，只要領主的平叛軍隊解決了一地叛亂，他的傳教人員就隨後跟進，派駐駐村教士安撫人心，同時審判邪教徒。
剿匪的膽子教會沒有，但是藉着剿匪的名義搶地盤的膽子還是有的，而且很大。
說實話，文森對於領民信仰什麼宗教並不關心，他關心的是人是否能富裕到買得起自己造的物品，獲得以後能夠得到快樂和滿足。
只要在思想上不和教會對立，自然就能和教會主教稱兄道弟，在民衆心目中成爲溫和開明的領主。
出了城門，文森命令一部分部隊在城外軍營裏駐紮，另一部分在夜裏返回城堡，繼續擔任保衛任務。
一部分骷髏因爲最近練習分列式，雙腳的腳骨已經菠蘿菠蘿噠了，需要送回城堡裏讓死靈法師修理一下。
反正有好幾名死靈法師隨軍跟隨，魔法派給自己的巫妖也在身邊，路上召喚一批新的骷髏反而是更方便快捷。
至於武器裝備，魔族從來就不太在意，反正打贏了對方的武器拿來用就是了。
這次，叛亂分子的一切，包括他們的骨頭都要拿來充軍。
走了一批以後，文森後面還有五千不死生物和魔物組成的軍隊。
城堡外，文森見到了比平時更多的商隊在外面等候進門。
由於延遲了閉門的時間，現在商隊和行人都可以在傍晚後入門，而不必在外面等待天亮了。
至於夜間的治安問題，根本不用擔心。
夜晚是魔族最活躍的時間，盜賊如果蠢到晚上跑到城堡附近作案，那就要考慮自己是餵食人魔還是狼人了。
就算是在城堡裏面，有了文森安排魔物和怨靈在夜間巡邏，整個銀龍堡的治安已經大大改善。
因爲在夜間，魔犬和狼人組成的城市聯防隊一般比較餓，沒有領主特批的夜間通行證明，在街上鬼鬼祟祟出沒的人經常會神祕失蹤。
對於這些荒唐但行之有效的管理方法，自然也有一些人不滿，還發出了不少陰陽怪氣的議論。
對於職責，領主表示你們隨便罵，改了算我輸。
在這種威權社會里，一般民衆喫飽喝足根本沒什麼意見，異見者非蠢即壞。
魔族怎麼活，人有什麼發言權？
“他們之所以污衊我在製造黑暗，原因正是因爲我在爲你們爭取光明。”
在前往第一個村子的路上，文森還大言不慚地對妮妮婭講述執政理念。
“不必畏懼他人議論，只需貫徹自己的信念，勇往直前。”
一個惡魔，就算是高階的惡魔，說如此義正言辭的話，難免會聽到的人深感違和。
可是，不知道是習慣了服從，還是潛移默化受到了影響，女騎士打扮的妮妮婭居然沒怎麼思考就點頭贊成了。
女人和男人不同，當不能反抗的時候，她們會自我安慰，儘量找出說服自己接受現實的理由。
開始還試圖反抗過的妮妮婭，已經被修理到自我說服的程度了。
“主人，我見過的大多數人，都說您沒有做什麼錯事。”妮妮婭說話的時候，還真有一點小驕傲，“不少人都想感謝您讓麪包降價。”
“然而這種事不能多做，劫富濟貧，窮者也仍是窮者。如果所有人都一樣窮了，到時候去搶誰？公平只是保證，發展纔是方向……”
擡頭看了一眼漸漸暗淡的日光，文森眯起了眼睛，似乎有些不太適應光線。
其實任何正常的軍隊都不喜歡在夜間行軍，但是魔族不同。
黑暗會讓他們變得更加活躍，更加難以提防。
月色深沉，一支沉默的軍隊排成了四排縱隊，在不怎麼平坦的土路上前進，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月色灑在骷髏兵慘白的骸骨上，讓這些古怪的軍隊變得更加肅殺。
文森的夢魘獸變得躁動起來，大概是因爲沒有能夠侵蝕的人，它總是不懷好意地向領主身邊的妮妮雅看去。
可惜，妮妮婭穿上盔甲後精神矍鑠，她驕傲地仰起頭，騎在馬上行進時，完全看不出疲憊的神色。
這姑娘偷看領主的眼神裏，還隱隱藏着難以察覺的欣喜和感激。
從前她只騎過馬，可是從未穿戴過如此別緻，而且可能是獨一無二的盔甲。
“很快，我們就會看到第一個村子。”文森說，“這個村子陽奉陰違，雖然沒有明確造反，但是村長已經攆走了包稅人，也一個月沒有提供物資了。”
銀龍堡外原本有不少這樣的村子，不過在盧克覆滅之後，有一大半都已經老老實實表示服從領主了。
除了拿走了物資和明年的稅收，文森表示可以原諒這些村子的無知了。
當然，有人聽話，就有人死硬。
“這種幾百人的村子需要進攻嗎？”妮妮婭好奇地問，“他們估計連幾十個民兵都湊不出，嚇唬一下就夠。”
“是啊，真是不自量力，還心存僥倖。”文森笑眯眯地瞅着妮妮婭，“斷鋼劍已經讓人給你磨好了，用你的對村寶具去對付一下暴民吧。”
“啊？”妮妮婭瞪大眼睛盯着領主，她懷疑自己是聽錯了，“主人，我雖然想……可是沒有領兵打仗的經驗，太快了吧……”
“那個法國姑娘就比你勇敢多了。給你一百骷髏，去教訓一下叛亂者。”
文森一如既往地往妮妮婭身上壓擔子，他拍了拍少女的肩膀，表示對她滿懷信心。
“軍隊我都運營到這個份上了，你啥都不用做，帶頭A上去不就行了嘛。”